2010年5月17日星期一

三寶店2

果然,爸爸還是知道了。
“早說了,你們一個不到二十歲,一個才剛滿25歲,學人做生意?”爸爸冷哼。
媽媽也不予置評,不過嘴臉早已表示贊同爸爸的話。
“我早就告訴你們,做生意不是小孩子蓋沙堡,再說蓋沙堡也會被漲潮席走,你們以為這社會很簡單是不是?”爸爸頭也不抬,就這麼看著報紙。
“先不管銀行那裡你們貸款的數目,就說你們自律吧,一個要唸書,一個整天閒逛,以為拿著工具箱就是工作,可常常待在朋友家賭錢你以為你老子不知道是不是?”得理不饒人,爸爸的嘴停不下來。
“趁還沒虧大,趕緊收拾爛攤子吧。”媽媽終於開口了。
並,隨口就下了結論。

“你們兩夫妻一旦對著孩子叫罵,就那麼齊心是不是?”小迢冷笑。
“孩子都遇難了,父母竟然鐵石心腸之餘還那麼囂張,難看死了。”大迢附和。
“平時話不多,一旦壞起心眼就講個不停,有那麼本領就去演講。”小迢頭也不回,淡淡地走進房間。
“年紀那麼大了還是講不聽,總愛嘮嘮叨叨……”大迢跟在小迢後邊,“總之要不了你兩老操心,再怎麼樣,我們都會自己解決。”說罷,大迢也走進房間,關上房門。
爸媽氣結。

爸爸無處發洩,冷冷道:“你看,你生的孩子!”
媽媽毫不生氣,淡淡回應:“我只是泥土,你是種子。”


“你要去哪?”大迢看著小迢換了衣服。
“去筱爾的家幫她補習啊,她學校的老師個個都沒墨水,我不幫她誰幫她?”小迢理所當然的說。
“你就收起你的同情心吧,筱爾成績不差咧。”大迢照著鏡子,對著剛刺的圖案特別喜愛。
“哪有人刺青在手臂內側的?”小迢差點笑出來。
“因為沒有人敢啊,你看這是一條蝎子,這部分肌肉特別脆弱,你哥我可沒在怕的……”大迢引以為榮。
大概是被朋友拱,又或者玩遊戲輸的懲罰。
“才不是,是我爽。”大迢就這麼大剌剌地自我。

小迢沒理會哥哥發痴,也不理父母剛剛所說的話。
反正解決方案都出來了,還愁什麼?
儘管他不到二十歲,可想法早已成熟得不能再熟。
他曾經心力交瘁地傻傻對人好,可往往都是被背叛收場。
他哥更強悍,記得他說,他永遠記得老師用一種瞥視的眼神,看待正盡力維持班上秩序的他。
大迢曾是模範生,也曾是好班長。
當他聽見老師說:“管那麼多幹嘛?”,他大徹大悟了。
他才發現,曾是好人、乖寶寶,為了守規矩而得罪班上同學的他,此時原來是屁一個。
所以,他變得吊兒郎當,第二年班長公選的時候,他自願讓出機會。
逐漸的,和一群狐朋狗黨混在一起。
他熟讀過校規,也熟知一些巡查員的把柄,以致他雖然帶違禁品、逃課遊蕩,卻從沒被記過。
他穿得整齊,當過班長、模範生,功課也相當不錯,甚至常到校外參加籃球和象棋比賽,沒有哪個老師會認為他私下是個放任的人。
“你為什麼要這樣?”他問過鏡子裡的自己。
他嘲笑自己。大概是,他那時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失去價值,所以,就從另一個領域找到自我吧。
那群品學兼優的,大迢混不進他們釋放的冷傲氣息。
那群沒什麼心機,卻嚮往自由的人,自然就會接納一個打算放飛自己的他。

還記得,大迢參入他們的那天。
那天,他們就站在高牆前面。
想逃學的他們,大迢先是冷觀。
一會兒,他們發現被大迢注意,便有些惡意的對著他叫罵。
大迢則不發一聲,走到他們想跳卻跳不過的高牆前面,搬來三個藏在角落的木桌子,擺成一個梯狀。
他們傻眼。
大迢笑著說:“讀書,變聰明,就可以想到這個辦法。”
有人冷罵:“你想讓我們逃學,然後就去報告老師是不是!?”
“我告訴老師之後,你們就會爆料說我幫你們疊桌子,如果老師問我為什麼幫你們,我就會百口莫辯。”大迢說。
他們都點頭稱是。
可有人就還是質疑:“你可以矢口否認吧?”
“我何必這麼麻煩,討一個也許惹禍上身的麻煩事?”大迢好氣又好笑。
“你為什麼要幫我們?”其中一個比較健碩的問。
“同學愛吧?”他笑著說,卻回頭走了。
那天,他早已不當班長一年多了。

第二天,那群人就叫他一同到福利社買飲料。
他才結識了這群人。
其中一個叫阿風的,他的爸爸是水電工,憑興趣,大迢就跟阿風他爸學了這門技能。

小迢有時候會很崇拜他哥哥。
因為他哥哥總會莫名其妙地伸張正義。
好幾次,大迢的朋友被訓導處抓去,大迢憑三寸不爛之舌才讓他們免於停學之災。
“大迢,你真的好得沒話說……”那群朋友都很感動。

2010年5月12日星期三

琉璃都市 番外篇

“你說話不清不楚的……”她有些碎碎念。
“哪有?”他抗議得有些虛弱。
“那麼你妹妹到底跟你說了什麼?”她追問。
“就說她有了男朋友,說遲一點會帶回來給我們看看……”耀航說。
“那就好……你剛剛說什麼你妹她總算有了靠岸什麼的……”她譏笑。

她正忙著摺衣服。
也不管丈夫躺在床上想什麼。
她只是偶爾掃眼看看客廳,只因小華在客廳裡寫著簡單數學,這孩子才兩歲半,就對數字特別有興趣,不會講,卻會寫了。
現在的奶粉還真厲害。
“小蓓,你問爸媽什麼時候得空,妹說她要到我們家吃晚飯。”耀航擱下手機。
站起來往沖涼房走去。
“你爸媽耶,你不問卻要我問?”她有些嘀咕。
“同一屋簷下,有什麼關係?”他滿不在乎。

門鈴響了。
“爸、媽、哥、大嫂。”瑤軒穿得很隨性,一件大T,及膝牛仔短褲。
李士朗穿得也很樸素,一件Polo T,長褲,斯文又不拘束。
“叫我Ryan就好伯父伯母。”他先微笑自介。
瑤軒也不怕她的男人不會說話,就一頭先到廚房看看有什麼好吃。
瑤軒媽媽對著李士朗上下打量,嘴邊藏不住岳母看女婿的笑容。
這瑤軒的爸爸也看得頗欣慰,他拉著李士朗到客廳沙發一坐,便試探性問他對政治的意見。
李士朗見過風浪,他笑著說:“我對事不對人,政治是一個必然現象,我關心的是稅務、交通管制、治安管理,其他的課題,我也只是看看熱鬧而已。”
瑤軒爸爸笑著點頭,雖然他支持國政,不過聽見他這種獨特見解,認為這年輕人總算關心時事,卻不會莽撞亂給意見。

“你好。”耀航也坐了下來。
他看著李士朗,李士朗也笑著看他。
這是瑤軒第一個男人,果然頗有男人魅力。
“你們幹嘛不講話?”瑤軒坐了下來,就坐在李士朗的旁邊。
“你是做什麼工作?”耀航笑著打開話題。
“他是我老闆啦。”瑤軒幫著回答,“洛蒙科技的董事長。”
“就是他?Ryan Lee?”耀航有些嚇到。
大嫂此時抱著剛睡醒的小華出來:“你看,小姑和他男朋友來咯~”
瑤軒趕緊接過小華,笑著和他玩。

飯桌上,都是笑聲。
耀航看見瑤軒多年不見的笑容,心裡總算了了一件事。
小蓓沒察覺什麼,就一味叫小華張口:“你也看看你兒子,含著粥都不吞下去……”
瑤軒笑著搭嘴:“小華怎麼都不吞哪??”竟然還是裝娃娃音。
李士朗也陪著裝童音,一直mum mum的發出聲音。

該放下那個包袱了。
當他選擇和小蓓結婚,就要放下那個包袱。
不過,此刻他才發現,包袱依舊還在肩膀上。
現在,不得不放。
並,笑著放下。

這李士朗大概不會是個壞人,至少,他不可能是失散的某個家人。
很快,可能之後就會成了家人。
他聽說,Ryan Lee是個企業界翹楚。
一坐上主席之位,投資計劃馬上吸引了國外多個資源豐富的公司籌資。
股價逐漸上升。
股東的反應都是正面。
大概,這個Ryan Lee不會是個純真的人,但,卻有能力好好照顧這個妹妹。

“哥,你想什麼?”瑤軒看著眼神放空的哥哥。
“沒,我在想,洛蒙科技的大老闆,竟然這麼年輕,還這麼童心未泯……”說罷,他笑了。
大夥兒都笑了。
小華也在笑。

一家,和樂融融。
那個包袱,就留在那個以前吧。

2010年5月7日星期五

三寶店1

“店小二,結帳。”
“來了。”她匆匆跑到二號桌,點算著桌上的飲料、餐點,“一共二十三元。”
“謝謝,歡迎再來。”她不忙顯露笑容,手腳利落地趕緊收拾桌上的餐具。

“店小二,我點的炒麵還要多久?我等很久了咧……”一旁一個大漢正皺眉抱怨。
“快了快了……”她匆匆忙忙又跑進廚房。
“店小二……”另一個上班族又顯露不耐煩的表情。

“是催命是吧?”門口站了一個高高的男子。
“就店小二很慢啊,我等了快十五分鐘耶……”一個阿伯吐槽。
“那就滾啊,這裡是三寶店,不是快餐店。”他冷冷環視四周。
“都是認識我哥的人,你們第一次來啊?”他嘴臉透出蔑視的氣息。
“今天只有一個廚子,你們是想欺負筱爾是不是??”他可得理不饒人。
大家看著這個肩上一個橘色大背包,一身時尚T和牛仔褲的他,也無言以對。
“可是今天真的太慢了啊。”上班族阿叔仍在抗議。
“你去跟我哥講啊,看我哥會怎樣對你們。”他不屑地拿下帽子,怒眼看著他。

“別這樣,是我真的慢了手腳……”筱爾推了推他,要他別罵客人。
“他們慣了啦……趁掌櫃的我哥不在就欺負你。”他語氣還是不太好,不過筱爾在,他火氣也收了一點。
一點而已。
他不慌不忙走到櫃檯坐鎮,仍是環視四周。

大家不再發出聲音,聽MP3的、看報紙雜誌的、玩手機上網的,聊天的,都在忙自己的事。
不再隨便亂喊店小二。
果然,沒了干擾,筱爾速度也變得快捷許多。
筱爾是感激他的,可是他的作風總讓她害怕。

“小迢,你下次就不要再醬了……”累了整個上午,她終於可以休息了。
這也難怪,今天就只有她和小灰幹活兒。
“就說了別叫我小迢!”他先是一吼,“叫我阿迢就好了!”
“你幹嘛這麼兇?”她有些嚇到。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和你哥名字都有迢這個字,就你哥是大迢,你是小迢,有什麼好介意的?”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大反應。雖然這名字真的不好聽,可是就是父母賜的唄。

“還有,你不也一直叫我小二?”她反諷。
“你自己也喜歡這麼被叫的,有什麼好說?”他的嗓子很大。
“好啦,那我以後叫你小阿迢。”她說。
“難聽啦……”他委屈地裝哭。

“大迢哥。”筱爾看著左臂刺了一個大老虎的男子走了進來。
“筱爾早啊。”大迢笑得很燦爛。
哥哥膚色黝黑,弟弟膚色古銅,樣子大略相同,不過哥哥體型稍顯壯碩。
“都兩點了……還早。”小迢冷冷地說。
大迢忽視弟弟的嘲諷:“阿嘎他們呢?”
小迢不耐煩:“他們罷工了啊。”
“筱爾,你叫小灰出來。”大迢拿出一根煙。
“大迢哥,小灰走了,他說要去忙書店的事。”筱爾有些尷尬地笑。
“現在的年輕人噢,就仗著自己是二世祖啦,常常打工打一半就落跑啦。”大迢哥拿出打火機。
“此言差矣,小灰是他爸撿他回去書店幫忙,是因為兩肋插刀,今早才會來。”小迢不用正眼看他,心思還在功課作業上。

“筱爾,你今天先回去吧。”大迢囑咐。
“可是,他們罷工的事……”筱爾欲言又止。
“我瞭我瞭……就今天之內我會解決啦。”大迢像是趕鴨子一樣趕走筱爾。
“筱爾,待會兒我去你家。”小迢不忘提醒。
筱爾回頭對著小迢笑了笑。
這些年,都是小迢替筱爾補習。
筱爾不是不聰明,而是沒錢。
加上,她老爸總不愛女孩兒念這麼多書。
這年頭還有這樣的父親,也真算珍貴。
“珍貴不這麼用,好嗎?”小迢冷瞪他哥,“稀少。”
“管他的,筱爾是個好女孩,偏偏就是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她爸自然不會疼她,她媽也吞聲忍氣。”
“名字沒取錯,真是小二的命。”吐了一圈煙,大迢下了結論。

“好吧,來談正經事吧。”大迢對著他弟嬉皮笑臉。
小迢忽視他哥哥神經病的笑臉。
“他們要加薪,一開口就加三百,哪可能。”小迢拿出計算機。
“廚房阿嘎、小賈,侍應夢夢、德仔,一共四人要求,如果答應他們,我們成本就會提高至少一千二,不算公積金、勞工保、花紅等等,就要出這麼多錢了。”小迢不花五秒就劈裡啪啦說了一嘴。
“聽起來很多的樣子。”大迢抓了抓下巴,似有所思。
“廢話!我們小本經營,哪可能每個月多花一千多塊?!”小迢破口大罵。
“那他們有說過為什麼會突然要求加薪嗎?”大迢問。
“大概是挖角吧,轉角那家新開的紅茶店,下了重本,又有宣傳短片、美女派傳單、裝修又漂亮,要挖我們的人是預料中事。”小迢早就想過了。
“那新開的紅茶店,他們不賣我面子嗎?”大迢笑問。
“你是裝修並修理水電,顧客們是賞臉也是賣你人脈廣大的面子,可是別人是我們競爭對手,自然不會把我們放在眼裡啊。”小迢其實懶得多說,可面對笨呆的哥哥,他不得不把話說請楚。
“可是紅茶店和我們三寶店又不是直接競爭對手……”大迢淡說。
“他們是挖角,哪管什麼生意?”小迢有些不耐煩了。
“重點也不是這個,先解決迫在眉睫的事啦。”小迢拿出一張白紙,還待要寫解決計劃時候,大迢冷不防問了一句:“關眉毛什麼事?”

小迢沒理他。
大迢的幽默感向來都不討喜。

“我問過了,阿嘎呢,是被小賈唆使,要讓他不罷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至於夢夢和德仔,他們只是工讀生,只要嚇嚇他們,告訴他們跳槽的壞處就好。”小迢正寫著人事關係表。
“也就是說,殺一儆百,把小賈辭掉,其他人可以加薪一百。”那就省了一筆,也不會讓其他人有再挑戰的意圖。小迢奸笑。
“可是廚房裡都是小賈在執廚呢,他走掉會不會亂?”大迢有些關切地問。
“今天是小灰一個人在廚房裡瞎弄,顧客都沒投訴什麼,再說,三寶是我創出來,要有什麼事,我自然可以頂廚子的工作。”小迢信心滿滿。
“可是你還要上學啊。”大迢打本創業的時候,早就知道兩兄弟肯定是老闆,絕不可能當侍應當廚子。
他們哪有什麼時間?
“放心啦,肯定沒事!”小迢才不想和哥哥討論無止盡的話題。

2010年5月6日星期四

休止符

終於,寫完了。

好像有點草率。

不過,大概也去不了這麼遠。

對瑤軒來說,錯失的男人,大概不會再有多大的魅力讓她再奮不顧身。

不讓自己受傷,是一切大前提。




留下這休止符,大概,另一端琉璃都市的愛情,會再次出發。

第十五章

這間房子,不是她的。
床當然也不是她的。
身上的衣服,竟然也不是她的。
可是,很整齊。
是一件有些寬鬆的T恤。
褲子,也是一件普通的褲子。
上上下下,都像換過一樣。
她不是沒試過起床後什麼都沒穿,可就是沒試過起床後發現穿上不是自己的衣服。
“怎麼了?”他醒過來,看著有些迷糊發呆的她,問。
“你睡客廳?”她問。
“不然咧?”他反問。
“男生不會通常睡在女生旁邊嗎?”她又問。
“沙發很擠啦,你要陪我睡?”他又反問。
“大概連浴缸也可以共睡吧?”她又再問。
“有床不睡?你是有自虐傾向是吧?”他又再反問。
“我是想問,為什麼你不跟我幹男女間會做的事。”她不懂眼前這個男人到底立意是什麼。
“OK我承認男人大多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所以我昨晚還是看著你打手槍。”他憨笑,“不過,也不至於要弄醒不省人事的你吧?這麼安靜的做愛我會受不了。”

成年人,能說的,都不會怎麼修飾。
一個快三十歲的有為青年,和一個歷經多次戀愛的二十七歲女生,都不會介懷什麼露骨的話。
“我是昏睡過去,可是應該還會發出聲音吧。”她有些懊惱。莫名其妙的懊惱。
大概,這種男人,打亂了她印象中男人的印象。
“你沒試過跟睡死的人做是吧?通常發出來的聲音,和清醒時候發出來的聲音是兩種感覺。”他不再搭理她的話,筆直地走向洗手間。
今天有上班,他不是個喜歡遲到的人。

“李士朗!”這是她第一次歇斯底里地呼叫一個名字。
就連耀航,她也沒試過這種事。
是她的問題嗎?她太不正經是吧?怎麼會為這種事生悶氣?這說明他是好男人嗎?寧願自己解決都不肯和一個完全不會反抗的她發生關係,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你想太多了吧?”他正打著領帶,他發現他沖涼、如廁、洗臉之後,她竟然還坐在床上發呆。
“你到底有沒有喜歡我?”她問。
“喜歡啊,很愛啊。”他笑。
“怎麼會?你根本不愛我啊。”她皺眉頭,“我是偶爾才上瑜伽班,不像你這麼頻繁,我和你只是有過幾面之緣,你怎麼會喜歡我?”
“看來,我今天是遲到了。”他笑了,也坐到床邊,看著她。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我畢業之後的某年校慶,那時候你正站崗賣礦泉水,而我聯通一些舊生回校看表演,就這麼見過你。”他緩緩笑著說。
她愕住。有這件事嗎?
“那之後,我就開始注意你了,甚至,也知道你早有一個心儀的對象,是籃球隊的男生。”他想挖著陳年舊箱子,淡淡地說這以往。
她呆滯地笑,對,她記得她曾經表白過,可那個男生靦腆的拒絕她,說功課為重。
“你因為告白失敗而有點自暴自棄,決定不再先對男生說我愛你,一直到中學畢業升上大學,一次遇上了一個扒手,接著就談了一段畸戀。”他淡笑。
“你怎麼知道!?”她驚問。
“用了一些管道,認識過你的哥哥。”他還是那副笑容。
“之後,輾轉發現你變得很瀟灑,你同事和身邊的人都這麼說。”他笑了笑,“曾經小旻對你有意思,不過你的個性告訴了他這是不可能的事,再有一次認識了叫阿岳的男人並談著若有似無的戀愛,最後卻因為他太太也就是你朋友小芹知道了而無疾而終,最後,就是有一次難得蒼哥約你要聊他的心事,卻誤打誤撞一拍即合。”
士朗沒有收起笑容:“而你和蒼哥都覺得,互相慰藉,未免不是愛情的一種。”

瑤軒看著士朗,不說話。
士朗看著瑤軒,笑著。
莫名其妙的男人,竟然莫名其妙地知道自己所發生的一切?
他到底是怎麼知道?
“瑜伽班,是因為我才去?洛蒙科技公司,也是因為我而才混進來?”瑤軒嘴唇有些顫抖。
“瑜伽班是,洛蒙科技,卻是我先進去。”他有些不好意思,“我真的沒想過你會進來這家公司。”
“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瑤軒不曉得該如何回應,問這句話,其實也沒多大影響她此時波濤的情緒吧。
“我現在事業有成,樣子外型不差,年齡和你尚算匹配,況且我知道你情傷的事,大概在今天之前和你表白,你也會把我當小旻那一類男人推掉。”他說。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擁有,甚至超越你那些認識的男人所有的優點,就像蒼哥的成就,小旻的幽默,阿岳的不羈,和你深愛過的阿達,他的溫柔和深情。”他笑得很有自信,“甚至你好朋友小芹的果斷,和你的任性,我都有。”
“你沒有阿傑的淳厚。”瑤軒放鬆了僵在嘴邊的肌肉,露出淡淡的笑容。
“有啊,我昨晚沒撲上這張床啊。”他抗議。

是嗎?
這是真的男人嗎?
李士朗……一個她大概沒有預料過出現在人生的名字,怎會此時和她相逢?
是上天給她憐憫?
還是,這是上天特意安排……安排一場很快就會醒來的夢?

“愛情,本來就莫名其妙,有時候它會突然冒出來,往往對象都是你沒想過的人。”他笑。
他很貼心,竟然猜到她在想什麼。
“如果,你是我愛情旅途裡最後一個男人,會不會有人說太假?”她笑。
“我愛你,在我的故事裡這是不變的事實,而你這個時候才愛我,也是順著我的故事走發展的故事,至於別人對我倆的故事有什麼意見,那麼,這是他們的故事。”他笑說。
“你不介意我之前的任性嗎?”她問。
“愛情不是遊戲,可以設定角色屬性要求。”他說。
果然是個遊戲迷。
看來,她遇到敵手了。

“你能不能解釋一件事,為什麼我會突然愛上你?”她笑問。
“因為你需要的是和你契合的人,與你擦肩的他們,都只是路過愛情的風景。”他吻了她的嘴唇。
她和阿達只看見愛的甜蜜、她和阿岳只看見愛的肉體、她和小旻只看見愛的默契、她和黃宇蒼只看見愛的依偎。

“你不怕,我們也只是路過而已嗎?”瑤軒聽到了這些形容詞,不禁有些失落。
“我見過你的受傷,體諒過你的難過,也沒有因而逐漸不喜歡你,那麼,你的擔憂,就讓我扛上吧。”他說。

他說。
他這麼說。
承諾如果有用的話,大概是能讓一個人由衷地充滿希望,也充滿對方肯為自己刻畫一個美好藍圖。
為自己愛情背書,那麼,他當下就是一個偉大的人物。
以後完成不了,那麼也是能力的問題。
他說過,她不能保證他以後不愛她。

“不過我也不能保證你以後還愛我。”
“那都讓我保證好了。”
“你怎麼保證?”
“你知道心型是什麼意思嗎?”
“聽說是一個屁股加上男生性器官……”
“不是,是說兩個走向不同方向的人,繞了一大圈還是會在轉角碰面,只要,他們遇上愛。”
“這跟你向我保證有什麼關係?”
“關係是,注定,就是注定。”
“好籠統。”
“你有看過心型會有交叉的地方嗎?”
“沒有啊。”
“那就表示,遇到了就會結合,不會再繼續走了。”
“很深奧。”
“這不像是你瑤軒說的話。”
“是嗎?”

待到士朗離開了房子,瑤軒還是收拾不了心情。
當然,要說瑤軒已經愛得很熱烈,那倒不是。
只是,士朗的確拍打了她的心情。
她失笑,為什麼李士朗說的某些話會這麼像自己?
可是,轉眼後,卻說出讓她心跳暫停的話?
黃宇蒼讓她回想阿達,也讓她深深體會愛情的支離破碎,可是,這個李士朗,怎會讓她可以重新拼湊愛情?

愛情,很像一座琉璃都市。
你好像可以從外觀上輕易地看透裡面的事,可是裡面的複雜,你永遠都不知道。
李士朗等了快十年的愛情,沒有人知 道。
瑤軒突然遇見一個她其實也在等著的人,她也不知道。
琉璃,其實也是一種脆弱。
唯有,把它想水晶球一樣看待,才會保持對愛情的 神秘感。
不過,就算不把它當水晶球,它也始終樸素迷離。

黃宇蒼在接到瑤軒的電話之後,衷心的祝福,也落寞地看著桌上的照片,那是他和小夢的合照。
至於小芹,聽見瑤軒的聲調那麼喜悅,不自覺替她感到開心。
阿傑和小旻,得知瑤軒選擇了李士朗之後,平淡的笑著祝福。
她沒遺漏哪個人。
可是,的確,她失去了兩個朋友。
來日方長,她總有機會補救這兩段友誼。

“喂?哥……”她差點忘記了他。
哥哥在電話裡聽見妹妹第一次這麼開心地說話。
他有點欣慰。
總有一個人,可以讓她靠岸了。






歡迎光臨,象徵愛情的琉璃都市。

2010年5月5日星期三

第十四章

黃經理終於還是和康涵離婚。
並且,和瑤軒在公司裡繼續談著若有似無的愛情。
有些女同事對他倆的戀情不齒,不過,當公司的大整合之後,所有的不齒也只會發洩在閒話家常,或是洗手間裡。
這大整合,黃經理躍身一變成為了總經理,而瑤軒也馬上變成助理總經理。
辦公室,也從四樓的市場部,晉升到七樓的行政部。
阿傑和小旻表現優異,卻也只是獲得勤工獎。
很多人對此現象先是疑惑,不過在接獲說李主任升上市場部經理之後,大家才猜到發生什麼事了。
大老闆膝下無兒無女,逝世前的遺囑,就讓跟他快五年的年輕助手當上大老闆之位。

眾人有些唏噓。
不過,當這個平時畢恭畢敬的年輕助手坐上主席位子,各個股東、高層都被他攝魄的威嚴壓倒。
跟在大老闆身邊這麼久,他不但了解每個股東高層的弱點,更掌握了公司取向和潛質藍圖。
以致一個瞥眼,就會讓人覺得害怕。
所謂的唏噓,就是對助手上位的事情有著名不正言不順之嫌。
可是這有什麼好說,嘴巴長在別人的臉,只要他們好好工作就好了。

“你們來了?”李士朗拿著香檳,走到會客的小沙發座。
“我還真不知道,瑤軒也認識你。”黃宇蒼尷尬地笑。
沙發上,坐著這三個人。
瑤軒則不慌不忙,對黃宇蒼淡笑說:“他是我學長,也是我瑜伽班的同學。”
“怎麼了,我想瑤軒才想不到你跟我認識吧?”李士朗笑了出來。
“沒有人會猜到我會迷線上遊戲,也不會知道你是我外甥的好朋友。”黃宇蒼笑了。
“這世界就是很微妙,人和人之間可能還會夾縫一個人,或一群人。”遞上高腳杯,三人算是聚會一樣,在公司裡的董事長室暢飲。
“外邊的風聲都在傳,怎麼大老闆會願意把位置讓給你。”瑤軒直接地說。
“你也不修飾一下嗎?”李士朗哈哈大笑。
他是一個開朗的人,面對這兩個決不能比心機的人,他也只能單純地聊天。
“你真有陪睡啊?”黃宇蒼低聲地問。
“有些人就是會把事情弄得複雜。”李士朗放下酒杯,“沒有人見過大老闆,竟然可以想像大老闆是一個變態的人。”

瑤軒知道士朗這個人肚子裡詭計太多,可是能不費心機的事,他絕不會耗力耗精神。
“大老闆是一個能肝膽相照的人,年紀是大些,但一心為了公司,他可從來沒心思弄別的東西。”頓了頓,“況且,他知道我是一個用心機的人,可對他卻總不大用計,他覺得我是個適當人選,能坐上這把交椅。”
士朗沒爹沒娘,讓大哥一手帶大。他從小就學會如何以善對人,也學會如何以計害人,對他來說,能大善他就會不吝嗇,能大惡他也不會手軟。這是他哥常在外工作時,他在學校宿舍裡學回來的真理。
李主任,不,應該是李經理了,李士朗一則報恩,二則安插竊聽取得下屬動向。

他之所以晉升黃宇蒼,除了相識,當然還有他潛在的能力,以及,藉機撤除意圖不軌的高層。對於瑤軒,一個善於分析與解析的人,怎麼不適合擔任助理總經理這麼一個需要文件處理的職銜呢?
李士朗才不介懷公司裡的謠言,兩人的戀情多惹人厭。儘管是事實也罷。

至於小旻和阿傑的事,他哥哥想要壓迫,他也任他哥哥決定。
“我的權限,能不能晉升小旻和阿傑?”瑤軒問。
“這你跟我哥哥商量。”士朗微笑。
“至少是主任。”瑤軒說。
“我說過了,你到我哥哥那兒說去。”士朗還是微笑。

瑤軒苦笑。
李經理是個心胸狹隘的人,他哪可能晉升實力不錯的兩個人呢?
若說她以自己職位命令他這麼做,那他就算晉升了這兩個人,卻還是有可能陷害他們。
一個這麼朝氣勃勃、奮力工作的人,以及一個這麼人緣好、又刻苦耐勞的人,李經理視為眼中釘也不無可能。
公司是龍潭虎穴,她了解。
“怎麼了,還在想小旻他們晉升的事?”電梯裡,黃宇蒼細心地慰問。
“讓他們升職,算是一種讓他們知道我沒有遺忘他們的訊息吧。”瑤軒笑得很牽強,“他們現在肯定疏遠我了。”頓了頓,“朋友已經少得可憐,沒想到現在更少了。”
“還是把他們調部門?”黃宇蒼建議。
“不行,他們專才就是市場部。”瑤軒也不是沒想過。
“他們不會因為你升職了而認為你變了。”黃宇蒼的手臂體貼地越過肩膀抱住她。
“很難說,自從我跟你的事之後,他們對我變得拘謹許多,就連阿傑,也時常笑笑敷衍。”而小旻,更是顯露同情的笑容。
她是怎麼了?
她怎麼讓自己變成這樣?
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戰戰兢兢?

任性,真的會剝削掉她本來所擁有的東西嗎?
此時黃宇蒼的擁抱,竟然讓她更顫抖。
她有多愛他?需要把事情弄到如斯田地?

手機響起,“喂?”
電話那頭,是李士朗的聲音:“今晚吃頓飯吧?”
瑤軒看了看身旁的黃宇蒼,嘴裡說出好吧兩個字。

餐廳,很安靜。
當然,這裡食物很貴。
“你會答應,我還真措手不及呢。”李士朗笑道。
“說實話,我從來沒把你認真當朋友。”瑤軒微笑。
“我懂,蒼哥他也沒把我當朋友。”李士朗看著菜單,“我從來沒什麼朋友。”
“那,怎麼會約我?”瑤軒也看著菜單。
“那,你為什麼會答應?”李士朗笑問。
“有空,況且你說你請客。”瑤軒頭也沒抬起來。
“我呢。”他卻抬頭,“是因為寂寞。”
“別說你想追我。”瑤軒說,“人不可能認識一段時間沒透露愛的信息,可一段時間之後卻可以對他產生愛情。”
“我是突然喜歡你了,不行嗎?”李士朗問。
“喜歡我什麼?你懂什麼是喜歡嗎?”瑤軒冷笑。
“喜歡就是我看到你會很開心,很想跟你在一起的感覺。”李士朗笑道。
“那麼就是說如果你不開心了,就不再喜歡我?”瑤軒反問。
“喜歡就是喜歡,等到不喜歡再說吧。”李士朗笑道,“重要的是,你不能保證我以後一定不再喜歡你了。”

……對。
誰都不能保證對方喜歡自己一輩子,可誰也不能保證對方以後一定會不喜歡自己。
她笑了。
這次不是冷笑。
卻是不由自主的扑哧一笑。
士朗的話怎麼聽起來這麼這麼任性?
“事先說明,你是在追我,不是我貼上你哦。”她笑。
“誒,你怎麼會是這種對白呢?照理說,你應該會先問我,怎麼知道你跟蒼哥在一起,卻還是敢約你?”
“我和宇蒼的感情太迂迴了,很難說得明白,我們說過彼此的關係,在找到另一個人之後就會結束,再說,我也沒答應你什麼,就只是一頓飯。”瑤軒淡然地說。
“聽起來,你很花心。”李士朗笑道。
“有時候我會想,人,到底為自己而活,還是為別人而活。”瑤軒笑說。
“什麼意思?”李士朗表情很鎮定,卻還是接問。
“我要怎麼樣,到底是為了自己的喜好,還是為了別人眼中的形象?”瑤軒嘆一口氣,“如果我跟你在一起,那麼公司裡的每個人一定會說我扶搖直上,攀上你的床,取得你給我的生活保證。”
“對你和對我,實際上都是好事。”李士朗不覺不妥,“他們更可能會說我賣了屁股給大老闆之後,還亂找一個女人填滿空虛呢。”
“聽起來,實際上和內涵上,很大的反差。”瑤軒笑了。

好愉快的對話。
今夜,兩人都醉了。
瑤軒躺在李士朗的床上。
不過,沒有衣衫不整。
李士朗,這個晚上卻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2010年4月18日星期日

第十三章

“你和他一起了?”
“嗯。”
“依然是一起也無妨的心態嗎?”
“小芹,一個月不見,我才發現你應該多了解我一點。”
“你連自己都不了解,怎麼要我了解你呢?”
“我到了那天,才發現,男人總不愛說話,一旦說起話來,就會莫名其妙說一大串。”
“怎麼了?你領教什麼了嗎?”
“那天,我同時聽了三個男人說話,一個勸我及時放手,一個要我好好思考,另一個,在說了一大串自傳之後,結論卻是和之前說的話毫不相關。”
“我以為你認清男人這種動物了,不是嗎?”
“我也以為我認清了。”
“聽人常說,女人非常難懂,而男人簡單不復雜,看來事實不盡然。”
“他們不復雜,這是真的,只是,他們不擅長釐清自己。”
“……”

“現實生活中的男人不多話,又或者很多話,其實只要你要求他好好講出自己的心事,他一定會打結自己的舌頭,並說出一些就算講給自己聽也會聽不明白的話。”
“這就是男人。”
“你也覺悟了嗎?”
“最近他不常外遇了,因為我有了孩子。”
“真的?恭喜呢。”
“他會膩在我旁邊,吵著說要聽聽孩子的心跳。”
“他應該會很疼孩子。”
“他是個孤兒,嚐過被拋棄的感覺,所以他應該會補償給自己的孩子,就像補償給當年非常空虛的自己一樣。”
“那麼你也不用再擔心了。”
“很難說,要是他外邊的女人也抱了一個孩子回來,可能一切會變質。”
“我想他會要那孩子,卻不會是那個女人。”
“我也這麼覺得,呵呵。”
“就看你接不接受而已。”
“我接受啊,反正要是我不順意,就虐待那個孩子就好了。”
“深愛的男人所生的孩子,你不會虐待他。”
“我下不了手,就會讓你虐待他。”
“也許我會這麼說:‘把孩子給我,你回家去。’然後就一直撫養他長大。”
“我想阿岳絕不會讓你這麼做。”
“錯,是你絕不會讓我這麼做。”
“你很懂我,瑤軒。”
“因為,我們是同類。”

掛了電話,心裡舒服許多。
瑤軒根本不在意到底小芹贊不贊成黃宇蒼和她的事。
她只需要出口。
小芹就算不是她非常好的朋友,卻已經足以讓她傾出所有能說的話。
她們是同類。
除了是女生之外,她們也非常自我。
曾經,她們互相坦白,彼此不是最好的朋友。
當她們說開了,竟然是會心一笑的擁抱。
不是傷心地質問對方自己有哪裡不好。

什麼是好友?
那就是能犧牲自己也要成全對方,一種無私的關懷。
甚至不說一句話,也可以傳達最深切的情感。
也許一個耳光,也不會斬斷這種關係。

瑤軒知道,小芹也知道,她倆只能做很了解對方的朋友。
防衛心非常重的兩個人,絕不可能為對方披荊斬棘。
只有自己才能讓自己受傷,除此以外,一律則免。
小芹沒有告訴過瑤軒自己的曾經,瑤軒也沒說過哥哥的事。
兩人是網路上認識的戰友。
兩人一起討伐一個在討論區裡說『女人就該被呵護』的網友。
見面,就很熟絡的一同看電影,吃午餐。
性格很相似。
只是,看到有人不讓座,小芹會主動站起來並對某個坐著的年輕男人冷笑。
瑤軒則會拍拍那個男人肩膀,說:“男人如果在適當的時候不站,以後在需要的時候,也會不站哦。”
通常那個男的會涼了整塊背脊,便馬上站起來讓座。
“都說了他裝睡。”瑤軒低聲地笑。
小芹則會一旁大笑。
同樣正義,也同樣有原則的女孩。
她們相逢相識相伴,阿岳的事,也沒劃破兩個人的友誼。
可是,同樣的,兩人如果要填一份『我的好友』這種資料,一般都不會填上對方的名字。
朋友不是這樣。
兩人的共識裡,朋友不是這樣。
朋友應該給自己正面能量,在自己不愉快的時候不讓自己繼續失落。
而瑤軒和小芹,卻是會陪同對方一同淪落。
曾經,聊天之後更加失落。
不過瑤軒卻很享受這種關係。
小芹也是。
同類的人,大概不適合當好朋友,不適合當知己。
知己,應該知道自己所有、接納自己所有。
不過,她倆都不覺得她們了解對方所有。
所以,好友、知己,這兩種關係都不適合形容她們。
儘管外間的認知,就是好朋友、知己。
但她們都知道,同類的人,不能夠。
只能作為自己的依賴。
畢竟,只有同類的人才能依賴。

“我和他的關係,竟然是不相愛,卻很想相伴的感覺。”瑤軒看著天花板,“到底是我奇怪,還是說這個世界都瘋了?”
她有些累。

2010年4月17日星期六

第十二章

宇蒼拿著大學寄來的入學通知信,很高興的跑回家。
媽媽隨著兒子的規勸,一同離開新村。
小夢也背著行囊,一起和宇蒼母子搬到市鎮去。
他媽媽用著畢生積蓄,就住在大學附近的某間便宜的房子。
小夢和宇蒼就住在大學的宿舍裡。
偶爾,他倆會不回宿舍,而跑回家去睡。

原本,宇蒼和小夢會覺得,對方是自己一生的伴侶。
黃媽媽也深覺這個女孩非常好。
大學畢業之後,大概也可以結婚了。
至到,發生了一件事。

“小蒼,沒有雞飯了,你要吃甚麼?”小夢在茶室裡替宇蒼買午飯。
“那還有甚麼?”宇蒼正在溫習功課。
媽媽則在一旁看報紙。
“炒粿條、豬肉粥、炒飯……”她邊看各個檔口邊說。
“就炒飯好了……記得叫大的。”他笑說。也對,今早那碗粥可讓他非常不飽。
“我媽那份你買了哦?”他提醒。
“對,雲吞面買了。”她回答,“好了我掛電話了,很快回來。”

淒慘的愛情,不會只發生在小說情節裡。
死去活來的愛情,也一樣會發生在樸實生活之中。
會發出冷哼的人,大概是因為沒辦法相信什麼是天意弄人。
沒錯,小夢被車子撞倒。
所幸,來得及送去醫院。

宇蒼和媽媽坐在救護車裡,握著小夢的手。
附近路人認出她是宇蒼的女朋友,更是常伴著黃媽媽的女生,於是不只是打電話給救護車,也打電話給黃媽媽。
“小夢,沒事的……”黃媽媽哄著小夢。
她的白色T恤早已染遍紅色,而右腳也擦破了皮肉,腰間像是水管崩裂一樣流著好多血。
聽說,那些路人親眼目睹這個女生被一輛汽車撞倒之後,又有另一輛再從反方向撞她,並卡在車子底下。
宇蒼和媽媽趕到現場的時候,救護車也同時趕到。
小夢無法講話,只是很賣力地在呼吸。
她眼睛沒有閉上,就一直看著宇蒼流淚。
漸漸,流了鼻血。
旁邊的護士趕忙弄上氧氣筒,也對宇蒼母子說讓傷者多一些空間。
宇蒼,緊緊握住媽媽的手。
他好怕。
好怕。

手術進行了快兩個小時,這些時間宇蒼只是一直看著手錶。
黃媽媽在食堂裡替兒子買了一盒飯,輕輕地遞給他。
“不吃不行。”媽媽叮嚀。
宇蒼接過飯盒,心不在焉地吃著。
他不應該叫她出去買飯的,對吧?
怎能讓她一個人呢?
“沒事,小夢一定沒事。”媽媽在糾正兒子負面的想法。
“為甚麼我爸會被車子撞,小夢也要被車子撞?”對著飯盒,他的淚像是無法自制般流出。
“別這樣小蒼,小夢一定沒事就對了。”媽媽還在堅持。
她放空了一下,心裡就像是有一把聲音,叫她要好好扶持他。
原來,當年的自己其實也需要這種鼓勵。

醫生出來了。
可有些惋惜地看著他兩母子。
醫生淡淡地說:“她沒生命危險,雖然身體受了很重的傷,不過腦子受了嚴重震盪,這會讓她……”
小夢的智力,會逐漸退化。
這句話,宇蒼聽得很模糊。
他像是觸電一樣,耳鳴得很嚴重。
醫生離開之後,他問媽媽:“裡面的是小夢嗎?”

黃媽媽正式以監護人身份,替小夢辦了離校手續。
從此,宇蒼獨自上課下課,心無旁騖之下,功課越來越好,可是性格卻變得越來越冷漠。
“你今天給我買了甚麼?”小夢見到宇蒼時很開心,不過看到宇蒼手裡拿著的東西,很快就頹喪下來。
“怎麼又是我看不懂的書啊?”小夢嫌棄地冷瞪宇蒼。
“你以前看得懂它們呀,小夢。”宇蒼低聲笑說,“我來給你念念。”
“我不要我不要~~~”小夢哭了,“我要你陪我玩鬥獸棋!!”

“夠了。”媽媽在門口冷說。
“媽……”宇蒼知道媽媽的意圖,還想辯駁的時候,媽媽卻說:“兩年了,你也快畢業了,你以為這樣做對她好嗎?她不是不記得學過什麼,而是完全沒辦法念、沒辦法背,醫生說過這不會痊癒,你看她腿好了、手好了,連脊椎的傷也好了,不過就還是不會一些學過的知識!”
“媽!”宇蒼生氣了,“小夢她不是變笨,而是她需要慢慢學習,她有時候會罵自己、會躲起來哭,這代表她不是不能學習!!”
“她連以前學的東西都不記得,她怎麼學得好你教她的東西?”媽媽還是冷冷地說,“我不在乎她有沒有變笨,我都會把她當女兒看待,反而是你一直逼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
宇蒼僵住。
再看看此時眼眶都是淚水的小夢,他心裡被狠狠敲了幾下。
“你在意她變笨是吧?”媽媽冷笑。
“我沒有!!”宇蒼大吼。
一旁的小夢嚇著了。
“那麼,就別逼她了好嗎?”媽媽此時眼神變得溫柔了些。

別逼她了,好嗎?

他還記得,帶她回家的那個晚上,她就這麼半夜裡在客廳裡蹲著哭。
嚇到要去廚房喝水的宇蒼。
“怎麼了?”他開了燈,扶起小夢。
“我看不懂這些字,我看不懂報紙……”地上都是大學課本、報紙、雜誌。
“我只記得我有考試,我有拿成績,李老師講過數學,可我竟然……我腦裡面什麼都沒有……”她哭得聲音都啞了。

宇蒼以為,一句一句、一字一字教她,會讓她痊癒得快些。
會讓她恢復以往的快樂。
會讓她不再哭泣。
結果,是他在逼迫她。

“他們問我小夢怎麼了,我說沒事……他們問我為什麼小夢退學,我也說沒事……”宇蒼發現自己也濕了眼眶。
小夢看著宇蒼,輕輕用拇指擦掉他的眼淚:“別哭,別為小夢哭好不好,是我變笨了,我變蠢了……”

也許,很多人會以為這段愛情很淒美。
不過,五年就這麼過去了。
隨著時間流逝,也隨著社會的洗禮,宇蒼逐漸感到無法和小夢溝通。
小夢總是看著電視,偶爾出外散步,再回家吃飯,日子就這麼過去了。
可宇蒼參與了很多團體的活動,偶爾唱歌、旅行、喝酒、聚餐、工作,他的生活就塞不進關於小夢的流程。
她總是要他陪她看電視或是玩飛行棋。
他卻要她找媽媽陪她去。
偶爾,他還會趁小夢還沒醒來就帶媽媽去吃點心。
可他還是會為小夢帶些早餐回家。
“你最近對小夢很冷淡呢。”媽媽不會看不出來。
她常陪著小夢在家,偶爾也會和鄰居去打麻將,或是喝下午茶。小夢一開始會參與,只是後來去了也只是一個悶字,她覺得待在家裡看電視會比較好。
看的,都是連續劇、綜藝節目或是卡通。
再深度一點的,她會打起瞌睡。

“小夢跟你說的?”宇蒼開著車。
“她是有問過我,說你是不是討厭她了。”媽媽坐在旁邊。
“不過,卻很快的要我別問你,還緊張說不想讓你為她操心。”媽媽有些哽咽。
明明就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為甚麽會弄得這般樣子?
“媽……”宇蒼看著前方,“我會不會很壞?”
媽媽沒有接話。

他開始討厭自己。
曾經一度以為他的人生只有她和媽媽兩個女人,可經過這些年,他才發現那時的自己好無知。
愛情,並不是他想像中這麼高貴。
一旦面對現實,這些愛的細胞就會收起曾經的張牙舞爪。
逐漸變成沉睡狀態。
他一開始還會對別人宣稱自己有女朋友了,可對於社會裡各個內外兼優的女生,他竟然會想像,要是沒有小夢那有多好。
他為自己突然抹殺小夢而感到內疚。
一次,他喝醉了。
他對著為他開門的小夢大吼:“你怎麼在我家?!”
小夢不懂怎麼回應,當她看見扶著他的那個女生。

小夢無法進入宇蒼的世界。
這件事讓小夢很自責。
所以,當她看見有個女生扶著宇蒼進房裡,她也只是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手指。
她耳裡只剩下宇蒼叫自己看書、找媽媽去、別累壞自己,沒別的了。
她記得在宇蒼救護車裡擔心害怕的表情。
她多麼心痛。
才知道原來時間會磨蝕一段愛情。
不,不是時間的錯。
而是兩個人無法讓愛情升溫。
她知道不是她智力退化的關係。只是,她無法和他同步了。
無法同步了。
那麼,她願意退到當他的朋友,或是黃媽媽的女兒。
聽著另一間房的喘息聲,小夢的耳邊也摻雜心痛的聲音。
多希望在手術房裡這麼死掉,何必掙扎呢?小夢嘲笑自己。
死掉,才不會看見愛情的可怕一面。
這比親口說一句分手,更痛。
她智力退化,情感卻還是一樣。
只是,她變得自卑,才壓抑自己的淚水。

後來,宇蒼自個兒搬家。
偶爾節慶時候才會攜著女朋友回去。

康涵,就是宇蒼非常自責的那個晚上,陪他說話的女生。
“我討厭我自己。”宇蒼倒在酒吧薹上。
“愛情本來就很自私。”她說。她也在那個晚上和前男友分手,理由是對方喜歡另一個人,用著她剛說的那句對白,向她提出分手。
“你根本不用傷心,因為愛情就像一杯需要兩個人調拌才好喝的咖啡,一個人調拌,它會非常非常苦。”康涵笑著說,對著這個第一次見面的男人說。
同是天涯淪落人,兩個寂寞的人在酒吧薹前見面,就是注定擦槍走火般燃燒。
不過,兩人沒有發生關係,只是留下電話號碼。

“康涵陪我看著母親被火化。”宇蒼說著,“當她知道有小夢這個人的時候,她竟然跟我說對不起。”
在康涵和宇蒼交往快半年之後,她才知道原來宇蒼曾經說過討厭自己,竟然是因為小夢。
康涵第一次見到小夢,實在有點驚訝。
“你好。”小夢微笑。
“你好。”康涵也回笑。
不用宇蒼介紹,小夢也知道康涵是宇蒼的誰。
“今天之後你不會看到我了。”小夢笑著說,“媽媽不在之後,小蒼大概不會回來了。”
這間屋子,的確沒什麼好讓宇蒼回來了。
“你要不要搬來和我們一起住?”康涵真誠地問。
原來住一起了。
“沒關係,我這裡很好。”宇蒼還是替小夢繳電費、電話費、水費,這讓她很知足了。
“走了,媽媽的東西都處理好了。”宇蒼從媽媽房間裡走出來。
“小蒼,要不要……”康涵還想再說,小夢卻急著搖頭。
“怎麼了?”宇蒼沒怎麼精神,畢竟媽媽的過世讓他身心疲累。
媽媽的逝世是因為操勞過度,令人值得慶幸,她沒走得太辛苦。
宇蒼那幾天也在病床旁邊陪她度過最後一程。
她最不放心的是小夢。
不過,宇蒼沒答應要好好照顧小夢。
不敢。他知道他無法承諾什麼。
媽媽也知道兒子的無力,就只是說:“別趕走小夢,讓她待在那屋子裡,偶爾看看她,好嗎?”
“嗯。”他只能答應這樣。
小夢之前的朋友也如同宇蒼,對她越來越疏遠。
所以,在少了媽媽的以後,小夢是獨自一個人了。
想到這個,宇蒼買了好多好多電視劇、漫畫、電子遊戲。
宇蒼很欣慰,小夢其實也還能自己去菜市場買菜,或者自行到餐館吃飯。
他只需要留下一些現金。
每個月回來看她一次。
吃一頓飯。

康涵不但沒介意過小夢,反而有些擔心小夢一個人住會不會危險。
宇蒼淡淡地說:“你和我都有工作應酬,你不會知道回到了家,對她的無言以對其實更加殘忍。”
可是,某天宇蒼接到電話,小夢家裡進賊,死在床上。
康涵知道這個消息,嚇著了。
宇蒼很冷靜地處理小夢的身後事,一連幾天,往警局和墳場出入。當一切辦妥的那天回到了家,他終於抱著康涵痛哭。
他沒好好對小夢過,自從她發生那次意外。
康涵只是拍拍他的背:“沒有人希望發生這件事,你別自責了……”
對,他自責了。儘管他每次都不理會小夢,可他一直都責怪自己。
他自責了好幾年。

可是,當他看到小夢的日記,此時,不是自責。
而是深深的痛。
一鞭一鞭抽著自己的痛。
“我讀著很多本書,卻沒有一本書讓我記得內容,我很辛苦,可是看到他的失望,我覺得我很笨,我變成了他的負擔……”
“我不清楚為什麼我會變笨,最近看的電視,都不懂裡面的人笑什麼了……”
“媽媽今天說要帶我去學畫畫,但是老師叫我畫一些水果,我卻不懂怎麼畫……”
“媽媽叫我關火,我竟然不會弄,最後竟然哭了……”
“他今天回來陪我們吃飯,但是,他沒跟我說一句話,我也不懂跟他講什麼……”
“我今天和媽媽去廟裡拜拜,經過一個很大的湖,我在想我好像跟他在一個湖邊說一些很重要的話,我問媽媽,媽媽說她不懂,叫我問他,我不敢問……”

一頁一頁,都濕了。
愛情,沒走過。
只是,他不想面對這麼難過的愛。
他埋起那些曾經,對她漸行漸遠,卻不知道原來他從來沒有開心過。

一年之後,為了回報康涵的愛,他向康涵求婚。
康涵笑著答應。
每每他想起爸爸、媽媽,還是小夢,康涵總在自己身邊,輕輕地說:“你還有我,以後也會有我。”
宇蒼知道,康涵很愛自己。
他也覺得,不能再錯過一個愛自己的女人了。
似乎,他也有些離不開康涵。
儘管還是偶爾思念起小夢。
不過,這種想法就停格在生下第一個孩子之前。

“她變得很敏感,很容易緊張,對大小事都皺眉大叫。”宇蒼沉重地說。
康涵沒辦法接受他和別的女人談笑風生。
她開始後悔為什麼離職當個主婦?
明明有一個小夢為前車之鑑,她不能不時時刻刻待在他的身邊啊。
聽著孩子哭鬧,她脾氣更壞了。
還好請來保姆,她才有時間做其它事分心,譬如上瑜伽課。
當然,沒上幾天課,她便常常貼在宇蒼身邊,說要當他的助理。
本來宇蒼還想答應,可當他上個廁所出來就看到她大聲謾罵打電話來的女同事,他才決定讓她好好在家裡待著就好。
“孩子沒媽媽管教哪行?你不知道很多保姆會虐待孩子嗎?”他說。
她被說動了,也真的就留在家裡看小孩。
不過,他發現,當他拒絕她陪同的時候,不像拒絕小夢時候的心情。
他拒絕小夢時候,心是空的。
他拒絕康涵時候,卻是舒了一口氣。

“你到底想說什麼?”瑤軒輕輕地問。
“我想說……”宇蒼無法答腔,他也不懂告訴瑤軒這些事幹嘛。
只是,這麼背對著睡覺,隔天起來之後,他總覺得該說些什麼。
“你很愛小夢,所以康涵是你的浮板,而你現在選擇跟她離婚,其實是因為你不愛她?”瑤軒從冰箱拿出牛奶,倒進杯子裡。
“我只想說,我懂愛。”宇蒼想要上前抱瑤軒,卻被瑤軒拒絕。
“我沒說你不懂愛,至少你能說你懂愛。”瑤軒淡笑。
不過,這不是她所能接受的愛。

宇蒼懂得愛,因為他能分出來對康涵和小夢分別的愛是什麼。
所以,他才說,愛是分程度,不是分愛或不愛。
對於康涵,程度的確比小夢淺一些。

“黃經理,那你愛我有多少程度?”瑤軒虛弱地笑問。
宇蒼說不出話。
“你很坦白、很真,如果我說我一直在找著可以和我坦率面對彼此的伴侶,你會相信嗎?”他說。
“你需要這種伴侶。”瑤軒又笑,“可是不一定是相愛的,對吧?”

伴侶,卻不一定需要相愛?
宇蒼看著瑤軒,有些顫抖。
“真正相愛是無法相伴的,對吧?”瑤軒就似放空了一樣。
她突然有所領悟。
他也只是看著瑤軒,苦笑。

可能是吧。
兩人互視,卻無言以對。

2010年4月14日星期三

第十一章

如果說婚姻是一宗愛情的升華,那麽他也不用收起往日的愛戀。
畢竟,他的婚姻不是他的愛情。
他的愛情,在他和康涵結婚的那刻,正式走入墳墓。
一個,他來不及哀悼的葬禮。

他曾經那麽調皮。
一直調弄那個永遠不會對他生氣的青梅竹馬。
“我們一起努力讀書,衝出新村!!”他高喊。
她則驚慌失措地環視四周,有些生氣地拍了他一下:“你又再次不看場合說話!待會被大人聽見我們一定被罵臭頭!!”
記得上次他們被村長抓起來讓各個大人一起公審,那短短十分鈡讓她有多丟臉。
“新村很差是嗎?你滾啊!別這裡住啊!!!”阿吉叔拉開嗓子大罵。
“我就是討厭新村又吵又臭!”他頂嘴。
結果挨了一個耳光。

他媽媽氣急敗壞:“蒼蠅你夠了!!”
“我不叫蒼蠅!我叫宇蒼!你自己取的名字你幹嘛亂叫!!”他也大聲回嘴。
“我什麽時候教了一個沒禮貌又笨蛋的孩子!!”他媽媽抓狂的吼罵,還邊罵邊往他身上拍打。
“我就是不愛這條村!野蠻不文明!我常被打被罵,打輸了還被你們打人嫌棄,說我賤命欠打,我恨死這條村!我恨死村長!我恨死阿吉叔!我恨死黎婆婆!我恨死二路的胖哥!我恨死我媽!!!”

大家都僵住了。
村長爲了收拾這個局面,把不到十嵗的黃宇蒼抱起,丟回到他家裏。
“倩姐,你好好看住你的孩子,別讓他再亂説話!!”說罷,大夥兒一哄而散。
看戯的三姑六婆也回家弄飯了。

沒有人管她。
她卻為他哭了。

“你上次弄得各個大人不敢吭聲,一定被你媽打慘了吧?”她有些調侃。
“才不是。”他本來站著,忽然蹲坐了下來,“你怎麽要提起這件事啊……”
“不能提咩?”她的眼珠子很圓很大。
“她沒打我,卻讓我哭了一個晚上。”他苦笑。

從小,他爸就不太愛回家。
記得那時候他年紀還不到四嵗,他爸有天就喝得醉醺醺回家。
他媽正在做飯,而他卻在練習寫字。他一向好學。
“倩……你過來。”爸的酒氣很重。
他媽媽也就應聲走到客廳:“啥事?”
“你的龍哥跑來找我。”他爸眯著眼睛笑,“他說要你跟我離婚,他要娶你。”
媽媽咒駡一聲,以爲爸爸只是隨口玩笑,結果爸爸接著說:“喏,這是我到律師事務所辦的,你看看,簽名過後就可以收拾東西了。”

媽媽愕住。
“你説啥!!”媽媽聲音很大。當然,不明就裏就說要離婚,媽媽當然會很生氣。
“你別騙我,龍哥說過,要不是你懷了我孩子,你可不會被迫和我結婚,我不要你身在這裡,心卻在別人那裡。”爸爸淡淡地說,“我在結婚第二天就知道了,你姐妹阿霞就說過,我不過就是一只癩蛤蟆……”
媽媽沒有接話,就這麽愣住看著爸爸。
“我混混噩噩幾年,他前幾天找我的時候,我才如夢初醒。”爸爸笑了。

“孩子,你可以帶走,也可以留下。”爸爸握著酒瓶,又走出門。
媽媽哭了。
哭了。
他卻看不懂發生什麽事,也只是愣住看著哭了的媽媽。

沒想到,爸爸醉醺醺出去,卻是橫躺著回來。
“你老公他過馬路的時候,來不及閃避一輛大卡車……”總算尸體尚完好,不過,也沒什么差別了。
“別難過,黃太太……”
“別難過了,阿倩姐……”
安慰的話一再響起。
黃宇蒼媽媽早已收不了哭聲。
而他卻只是心痛。心寒。
他爸爸走了。
他那年不過三歲半,還抱著一個口水味很重的抱枕。
爸爸的樣子在他腦海其實還很模糊。
可是,一個深刻的情感卻突然被抽空,這感覺好難受。
哭,他哭不出來。
他媽媽在哭,可他卻愛莫能助,只能拍拍他媽媽肩膀。
她媽媽正跪著爸爸尸體痛哭。

“結果,你媽媽把你揪回家後就告訴你爸爸的事?”才九歲,她不認為他媽媽會對一個小孩子說一些沉重的往事。
“她只是說:‘你爸爸還在這里,你別離開村子好嗎?’”

她看著眼前這個遙望遠方的黃宇蒼:“那,為什么你還想要沖破這里?”
“我只想帶著媽媽離開這里,離開這塊很痛的地方。”他笑,“并且,一并帶走媽媽的包袱。”
爸爸的影子。爸爸的話。

失去丈夫,對這個身為妻子的黃媽媽,沒有甚麼比他說過的話更讓她痛恨。
她恨他的殘忍。
一個赤裸裸告訴她,她其實為了面子、為了孩子而下嫁給一個不喜歡的男人。
聽見這個事實,并由那個愛她的男人嘴里說出來,才知道這有多痛。
他,選擇放飛她。
甚至,這個孩子歸他還是她,他都把選擇權讓給她。
那個阿龍是誰,她早已不關心。
她只記得,腦海里永遠徘徊著一把撕裂她的聲音。

“我們才十七歲,能沖去哪里?”她問。
“沖去哪里?當然是大城市、大都市!”他站了起來,對著那面壙湖。
“好啊,我陪你!”她笑著站了起來。
這是他們為大考加注強心針的動力。
她跟著叔叔住,她叔叔也任由她選擇她要走的路。

“小夢,我們一定要加油!!!”他大聲喊。
“小蒼,我們一定能加油!!!”她也大聲喊。

2010年4月13日星期二

第十章

“我以為你和小旻吃飯了。”阿傑憨笑。
“是吃過了,陪我喝酒吧。”瑤軒沒怎麼打扮,就普通T恤長褲就去附近酒吧。
“喝酒?我酒量比小旻還淺,要不要叫他一起來?”阿傑準備拿出手機。
“你怕尷尬?”瑤軒問。
“也不是,可是小旻也很關心你啊。”阿傑愕住,這才知道提了不該提的話題。
“我和黃經理的事,到底有甚麼好讓人話柄?”瑤軒笑著,她不解。
“婚外情?狐貍精?第三者?背叛?破壞別人幸福家庭?辦公室戀情?忘年戀?勾引上司?”瑤軒細細數著所有可能的罵名。

“我不懂怎么說,就是覺得,這種事不應該發生。”阿傑向調酒師點頭表示要啤酒而已之後,淡淡地說著。
瑤軒笑著搖頭:“什么叫不應該發生?”
“就……黃經理和你年齡、生活背景完全不一樣,甚至說,你還青春年華,可黃經理已有家室,這本來就是……”阿傑欲言又止。

“你想說畸戀?”瑤軒輕笑。
“對不起瑤軒!其實我是想表達說……”阿傑有些無措了。
“沒關系……”瑤軒看著空了的酒杯,淡淡地說:“由你嘴里說出來,我竟然覺得我真的很壞……”
阿傑呆住。
瑤軒向阿傑笑了笑,丟下一百元,笑說:“對不起讓你白來一趟,我先走,你可以邀你朋友一起來,這里一百元應該剛剛好……”對于阿傑,瑤軒總覺得自己像個姐姐。
阿傑看著瑤軒離開酒吧。
沒像喝醉酒,可阿傑心里總是有些不安。
小旻手機此時竟然關機,阿傑沒像這種時候那么焦慮過。
跟上去會好嗎?
瑤軒大概不會希望他跟過去,可他如果就這么不理她,會不會發生什么意外呢?

阿傑付了一百元給調酒師,收起找回的錢,便感到外頭看看瑤軒去了哪個方向。
上了計程車。
那應該沒事,大概是要回家了。
阿傑舒了一口氣,這些剩下的錢明早再還瑤軒。

“你怎么來了?”瑤軒有點嚇到。她家門口站著黃宇蒼。
“不歡迎我嗎?”他笑。
“是。”瑤軒沒有笑。
“幹嘛?”黃宇蒼被她的認真愕住。
“不幹嘛,就不想看到你。”瑤軒就這么對著站。
“你怕我還沒跟太太說清楚是吧,放心,我們已經協議離婚了。”他上前想要抱住她。
“誰管你離不離婚?”瑤軒這下露出嚇住的表情。
黃宇蒼有點氣到:“你到底怎麼了?不到一天你就變了樣?”
“對,我隨心情改變性情,比變色龍更變色龍。”瑤軒很認真,“我們那時說的約定是,你陪著我至到我找到適合的人,可沒說要你愛上我還是纏上我。”
“我就是愛上你了,你想怎樣?”黃宇蒼沒退縮。
“愛我?你憑甚麼?或者說,你為了甚麼愛我?”瑤軒反吼。
鄰居開了門,不友善地叫他們到屋里吵去。

夜已深,原來。
“你這么晚來找我,是因為被趕出來還是想念我?”瑤軒放下手袋,開燈。
他隨後關門。
“你一直否定別人愛你,對小旻你是這個樣,對我,你也想這樣搪塞我?張瑤軒你也太低估我了吧。”黃宇蒼插著腰。
他還沒換衣服,依然是早上那套西裝。
領帶也還綁得好好。
“對,我就是任性,我要愛誰就愛誰,可我不想被誰糾纏,我才不會管他是誰。”瑤軒淡定地說。一般來說,下屬都會害怕不服從上司就會被革職。瑤軒才不吃這一套。
“你把話給我吞回去。”黃宇蒼壓抑憤怒的情緒,“什么叫被糾纏,你覺得我們在一起是隨機設定嗎?”

“果然不應該玩火。”瑤軒苦笑,“看來我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你已經是我完全不認識的黃經理,唯有我離職才能解決這個禍端。”
瑤軒不是不知道小旻和阿傑所說的話真正意思,可當她真正面對這個任性放縱所帶來的惡果,她還是不免會心寒。
為自己而心寒。
“對,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黃宇蒼揭開了領帶,坐了下來。
客廳中央是一張床,黃宇蒼就坐在上面。
“外邊的人總覺得我亂搞關系,背叛婚姻、對愛情不忠,甚至還說我在辦公室里會對女同事毛手毛腳……”黃宇蒼淡淡地長嘆,“我以為我認識的瑤軒會看到我的不一樣。”

瑤軒收起隱形的倒刺。
站著,看這個這幾天常常處在一塊的男人。她的確不了解他,非常。
她以為她不需要懂他,反正到了某個時刻,大家都必須醒過來。
可沒想到,來不及看清楚他,他就真的愛上她了。
她不敢說她完全不愛他,再怎么說,親熱時候會體貼的先吻額頭,再小聲地問:“我可以吻你其它地方嗎?”這般體貼溫柔,她可拒絕不了。
她的確曾在閉起雙眼時候,以為他就是阿達。
可在夢中的火車里,她卻看到那個扒手就是黃宇蒼。

這一夜,漫漫流長。
瑤軒和黃宇蒼就這么背對背坐在床上。
隨著疲累臥倒在床,兩人卻還是沒有轉身。



(這篇好像比較散亂……)

休息片刻

故事來到這里,(第九章蠻長……)大家總對各個人物有些大概認識了吧?

當然,瑤軒是主角。

我學弟說,前期的瑤軒就像是女生版的我。

我不予置評,呵呵。

當然,後期的瑤軒就有些故事了。

這故事發展與我當時告訴朋友的概念有些不一樣。

不過沒關系,反正現在這么走,反正都是回繞在瑤軒的身上。

這里就讓你們留言吧,你們對某些場景有哪些看不懂(也許我可以解釋,或作修正),或是期待故事的走向。

男主角就應該就這些了,當然,也許會突然殺出一個程咬金,要知道我埋下一些伏筆。

就看看這些伏筆有沒有衍生的必要罷了。

第九章

“一發不可收拾了嗎,瑤軒?”小旻還是一副調皮的模樣。
“殘局不會讓我來收,他現在正處理著。”瑤軒坐了下來。
這一家露天餐廳的氣氛很好,食物也很棒。

“我想不到你會和黃經理在一起呢,總覺得你還不至于饑不擇食。”小旻慢條斯理切著羊扒。
“黃經理很好啊,除了有一些白頭髮之外,其余都很健康。”瑤軒也在細嚼慢咽。好久沒吃意大利面了。
“你不是說你不懂愛嗎?”小旻停下刀叉,嘴里還在嚼著,卻拋出這么一個問題。
記得那時候瑤軒是用這句話拒絕他。
“我不懂愛,可不表示我不能和他在一起。”瑤軒笑了一下。
“你果然不愛他,那干嘛破壞別人婚姻呢?”小旻有些不耐煩。
“我覺得黃經理是個很好的人,他懂我,卻又不懂我,這讓我覺得和他在一起,應該不太壞。”瑤軒不覺得任何不妥。
“我記得你曾經在某個晚上哭著告訴我你包袱很重,你放下了嗎?”小旻冷冷地說。
他不想再兜圈子了。
“你是誰,教訓我了?”瑤軒不打算正面回應。
“你可以胡亂去愛人,但不要讓自己受傷好不好?”小旻語氣漸緩。
瑤軒看了他一眼:“傷一早就在,你不用提醒我。”頓了頓,“我沒放下包袱,也不打算放下。”

這一頓飯,有些難捱。
瑤軒回到了家,躺在那張大床上。
上面,還殘留黃經理的味道。

“嫂嫂。”哥哥的婚禮上,她第一次碰見這個大嫂。
平日,她不是借些理由出門,就是躺在房間裝睡。
她不想認識哥哥的她。
總覺得維持著不認識,那么哥哥一定會和她分手。
她當然不渴望哥哥一直單身,可是有哪個人能面對著曾愛過的人牽著其他人親昵?
她矛盾得想撕開自己。
于是,她覺得誠實地面對自己,并戴著面具面對其他人。
她選擇自己搬出來。
費用,讓她與這個哥哥分攤。
哥哥并沒有點破甚麼,對于父母些許的不贊成,哥哥卻很挺妹妹的想法。
“總需要自己空間,反正有甚麼事就讓她回來好了。”哥哥笑著對父母說。瑤軒在一旁笑著點頭。

家具、擺設,瑤軒都親力親為。
她忙著半工半讀,隨著畢業的那天,她的房貸也就付了一大半。
哥哥結婚的那天,她喝得不省人事。
之後,就過著糜爛的生活。
她不再覺得堅持有甚麼重要,當她問自己說,‘以前要和相愛的男人過完一輩子’這些諾言,到底有甚麼意義。
諾言如果沒有被履行,那么它到底是甚麼?
瑤軒甚至哭著問鏡子,她到底該怎么做?任性地回家,狂吻這個深愛的他?還是瀟灑的拋下所有東西,甚至是與他一起的回憶枷鎖?
她選擇後者。
她面對不了父母痛心的樣子。
更接受不了讓另一個女人受傷。

她選擇到某個公司應征。
順利以自己熟悉的范疇得到某個待遇不錯的工作,她便正常的去上班。
打扮時髦,整頓好自己。
她第一天上班就和大家相處不錯,并認識了小旻。
這個小旻,有些油腔滑調,總愛調戲自己。
可經過她多次言語回擊,小旻收斂許多。
不知怎的,兩人變成好朋友。
哥哥的孩子滿月酒那天,瑤軒很不開心。她打給這個好同事兼好朋友。
哭訴。
盡管她曾經拒絕他。
小旻這才知道瑤軒不是不懂愛,而是不懂為甚麼要愛。
她愛過一次,傷得很痛。她才不想讓自己懂得甚麼是愛。

想起第一次見到他,那是在某個午後,火車某節車廂里。
他和她困在擁擠的人群中。
他悄悄扒走她手袋里的錢包,可被精明的她看著了,也抓著了。
“你幹甚麼!”瑤軒放聲大喊。而他卻迅速得躲在更擁擠的人群去。
錢包當然偷不走了。
她認住這個男的樣子。
他也趁機回頭看看讓自己倒霉的她到底長什么樣子。
這是他們第一次認識對方。

接著,就是在書店里碰見對方。
她拿著大學教授指定的教科書,而他則拿著漫畫。
瑤軒臉色很不好看,可以說是用不屑和輕視的眼神瞪他。
他也沒多留步,趕緊走到收銀處去付錢。

再一次,坐火車,下午三點多人會比較少。
他們竟然坐在對方的旁邊。
要不是他看著漫畫,她聽著MP3,他們也不會隨意看看旁邊的人。
眼神對著了,不是尷尬,而是心底喊了一句倒霉。
瑤軒放大MP3的聲量,他也把角度轉向另一邊。
“混在火車里,簡直把這里當成辦公處了。”瑤軒小聲地說。她忘了MP3的音樂很大聲,也就是說,她以為說得很小聲的話,其實很大聲。
“你不也是在火車里,那你也是在火車里上班了?”他大聲地回叫。
瑤軒很生氣,摘下耳筒:“你這個扒手一直跟蹤我,竟然還敢和我說話?!”
“誰跟蹤誰了現在?”他有些慌了,被別人知道他是扒手,這可會讓他斷了衣食。
“你幹嘛!”眼明手快,他迅速替瑤軒抓住她背後那個意圖不軌的手。
“又是扒手!!”瑤軒連忙檢查手袋,也還好沒被拿走甚麼。
可他還在扭著那個扒手的手。

“東西還在吧?”他問。
“你們一伙的是不是?”瑤軒防范起來。“我救了你你還說我!?”他有些又氣又笑,加強手勁,只見那個扒手痛得快哭起來。
“我想扒還沒扒著,你以為你比我厲害是不是?”趁門打開,他把那個扒手拉向門口,就這么把他推出去。
火車里的人都在看他,笑著點頭,甚至有些人給了鼓掌。
瑤軒看著這個男人,心里可是百感交集。
禮貌上,還是要說聲謝謝吧?

沒想到,兩人會在同一個火車站下車。
“你真的要跟著我嗎?我已經拆穿你了耶。”瑤軒有些懊惱。
“我也是要回家啊,哪得空跟你啦?”他也很無助。
“你是不是想要劫財劫色?”瑤軒退了幾步。
“算我倒霉,你先走,我多五分鐘再離開,這好不好?”他不想沿路回家卻一直被指著鼻子叫扒手。
“好。”瑤軒笑了,她走向一個守衛,在他耳邊細聲交待一些事情。
“他媽的,要守衛監督我……”他鼻子哼了一聲。
“好了,告訴我你電話號碼。”瑤軒對他說。
為什么要給你電話號碼?
“待會兒我打給你,你就接起來,過後我會要你把電話交給他聽。”瑤軒指了指那個守衛。
他不情不愿講了一串數字。
“給我看你的手機。”試著撥打,還真的響了。
瑤軒遞回手機,笑著說了再見。

這天,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喂?”瑤軒先說話。
“喂……”他回應。
“我忘了問你叫什么名字。”瑤軒說。
“阿達,你呢。”也不是蓄意要問,不過隨口說了出來,也不好意思說其實不需要。
“瑤軒。你讓守衛先生聽。”阿達把手機遞了給那個守衛。

說實在話,若不是瑤軒長得不錯,而阿達也蠻帥的話,其實也不會有下一次的交集。
因為,當和朋友在餐館里玩大冒險的時候,她不會在眾人之中選到他。
“你怎么會在這里?”瑤軒有些開心。幸運的,餐館里她只認識他,也只有他長得還不錯看。
“我沒有跟蹤你啦!”阿達緊張得說不清話來。
“我懂我懂。”瑤軒笑著點頭,“我跟朋友在玩大冒險,我的任務是,邀一個長得不錯的男生加入我們的游戲。”說罷,舉起一副拜托的手勢。
“你不是說我是扒手嗎,怎么會敢邀我?”阿達挑釁地笑了一下。
他其實不拒絕加入,反正才被爽約,還在考慮要不要繼續吃還是帶走,瑤軒這就跑來了。
“你替我趕走過一個扒手,又守信用沒離開,那當然是一個好人啊。”瑤軒笑著說,并時而看看手表。
“我是因為看不順眼有人扒走我本來要扒的人,還有,還不是你告訴那個守衛說看到我跑就抓起來的話,我怎會不先走?”阿達回嘴。
“我哪有告訴守衛那些話?我只是告訴他,遲一些你會給他聽一個電話,那個電話是我打給他的,叫他幫忙聽一下而已。”瑤軒解釋著。原來那天他以為她要守衛看守他,想到這里,瑤軒有些忍不住笑了。
“算我倒霉……”阿達嘆一口氣,再看看瑤軒的朋友們,也蠻漂亮的嘛,“好啦,我陪你們玩。”

初相識,再相逢。好感之後,逐漸養成了依賴和習慣。
說愛你的那刻,兩人都很悸動。
像是帶著千年誓約為了相愛而聚。
他誠實告訴她,關于他的工作。他只說過,他沒有家人。
她也誠實告訴他,她現在是個大學生,第一次談戀愛,第一次對男人有一種托付終生的渴望。
他第三次談戀愛,卻是認為這是唯一一次讓他會為了愛而承諾對方,照顧對方一輩子。
在一起不過兩年,熱情從未減退過。
一切,在那天從沖涼房出來的那刻,被燒毀。
之前都是待在男生的家,這次,她想要向父母介紹這個男生。
卻沒想到,要介紹的人,從男朋友變成了失散多年的哥哥。

“這幾年我好累,哭得累,想得也累,偽裝得累,也疲憊得累。”瑤軒對著電話筒里的小旻說。
她不敢向她舊時好朋友提起,她知道她們道德感很重。也因此,她也好久沒再聯絡她們。
唯一傾訴的對象,就是這個好朋友。

當她看著康涵離開之後,她便走入經理室跟他匯報本來就是要匯報的資料。
當時收到小旻的信息,她笑了。
她期待小旻的安慰,甚至是勸誡。
可她才發現,她接受不來。
躺在空空如也的房子,她當然還有小芹可以傾訴,可別人到巴黎旅行,可不便打擾他們。

瑤軒躺在床上,寄了一封信息給他。
“我知道很晚了,可我想去喝酒,你要不要陪我?”
可能她會比較需要這個人。

2010年4月12日星期一

第八章

都已經明目張膽成這樣,做妻子的哪能縱容丈夫如此放肆?
康涵敲了門,也不說一句,就這么扭開喇叭鎖。
黃宇蒼看著康涵,他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臉色一沉道:“先關門。”

辦公室里的每個人都很感興趣。
復印機停下操作,電腦鍵盤上的手指都消失。各個同事都把注意力放在康涵和黃宇蒼身上。
小旻目睹康涵經過身邊時候所釋放的殺氣。
阿杰頭也不敢抬起來,假裝在忙文件。
瑤軒,則淡然在pantry處看向黃宇蒼的經理室。
辦公室里就這么處在有些不清楚的氣氛。

“我第一次上來,第一次跟你面對面談判。”康涵毫不示弱。
她很漂亮。時尚感可媲美各個名模。
雖然快四十歲,可膚質、五官都毫無瑕疵。
穿著一身碎花連身裙,有些人早已暗暗嘲笑,怎么捉姦還會悉心打扮?

“我說先關門。”黃宇蒼沒在怕,可面子可總是比什么都重要。
瑤軒依然悠哉,等著看一部精彩的戲。
“你怕別人看見了?艾玲、羽寧、曉霜,這次是誰來著?”康涵沒有關上門,反而提高聲量,“我說我給你三次機會,第四次的話我就會給你難看,你現在才怕是不是?”
“給我什么三次機會?明明就是你以為我都在外遇,你可以問問外邊同事,我哪個時候有時間外遇了?!”黃宇蒼說得斬釘截鐵。
“他們跟你一點都不熟,你說一個夜夜陪你在睡的我會不了解你嗎黃宇蒼!”康涵打算來個沒完沒了。
“你說我有,證據呢?誰告訴你來著了?”黃宇蒼不怒反笑。
“你要是吧?”說罷,手袋里拿出一疊照片,卿卿我我的照片。
“你要我找她出來嗎?我可知道她的名字呢!”康涵冷笑,她已準備撕破臉了。
黃宇蒼看著照片,的確,沒有造假。

“一個處心積慮等著找她丈夫出軌的女人,果然夢想成真,可到了最後卻很生氣,你說這道理難不難懂?”黃宇蒼沒有多做解釋,并拿起照片細細回味里頭的場景。電影院、餐館、汽車里、女生的住所。這私家偵探還真用心。
“真的?黃經理真的有外遇?”辦公室里的每個人都在竊竊私語。
盡管,這些竊竊私語都很大聲。
“黃宇蒼!!我在家里替你顧小孩,你卻可以在外邊沾花惹草,這是什么道理!?”康涵眼角有些濕了。

這下子,沒有人敢發出聲音。康涵循辦公室每個角落望去,各個職員馬上跑回自己崗位,拿起電話筒裝忙、打著鍵盤裝專業。
康涵還是把目光停在pantry那里。
瑤軒也四平八穩回視康涵。

大家,竟然被這種氣氛影響,全都看向瑤軒。
“瑤軒真的……”小旻有些咋舌。阿杰卻小聲的告訴自己那不是真的。
“夠了,康涵。”黃宇蒼接下這個爛攤子,當然,他是始作俑者。
“如果你還想挽回這段婚姻,你現在回家,等我回去我們再好好談談。”黃宇蒼換一口氣,“要不然,什么也不必說,我們離婚。”
“你為了她,要跟我離婚!?”康涵不可置信丈夫會說出這種話。

以前總是拒絕承認,可這個女人竟然可以讓他拋棄妻子?
“我真有后悔沒讓你變忙,變成這樣瘋瘋癲癲,總要鬧得不可收拾……”黃宇蒼只是一個經理,這件事要是被上司知道了肯定不妙。
“我瘋瘋癲癲!!???”康涵笑了,怒極反笑的笑了,“黃宇蒼,我們結婚的誓言,你都拋諸腦后了?為了這么一個年輕女孩,你放棄你的家庭了?”
“夠了,”黃宇蒼怒瞪康涵:“到底是誰害得我們遭受破壞了!?你一定要選擇這么決裂的手法,我能怎樣?笑笑告訴你我不敢了?這里是我辦公的地方!你老公我工作的地方!之前打來公司熱線,讓我上司冷嘲熱諷,現在你當著所有人面前撕破我的臉皮,你覺得還有回轉余地嗎?”
康涵沒有回嘴,只是哭了。
很委屈、很傷心的哭了。
她不過三十幾歲的女人,照理說外貌和內涵還是很吸引人。
可她被丈夫背叛的心情,讓她臉上的妝哭花了。
這段感情讓她疲累了好十幾年,這是她最悲切的事。

“我只是要你說,我愛你,我不會愛別人,難道真的這么難嗎?”康涵語氣不再大聲了。
“你先回去。”黃宇蒼總認為只要太太回去了,那就什么都還可商量。甚至為了她跪玻璃、送玫瑰還是自刮幾巴掌都好。現在這個局面,黃宇蒼只能繼續強悍下去。
“如果你在意別人的目光而不選擇向我道歉,那么,我們離婚吧。”康涵苦笑,“沒勇氣在大眾面前向太太認錯的人,還能是個好丈夫嗎?”
“我累了,黃宇蒼。”康涵搖搖頭。
“如果你圖個認錯,那為什么你必要在這里向我挑戰在事業上的尊嚴?既然我不要在這里認錯,你也不要我回去才認錯,那么何必認錯?你就那么想要我處于劣勢,一切聽你擺布才高興?”黃宇蒼生氣了。
眾人聽到這里,目光竟然掃向一直沉默中的瑤軒。怎么哲理這么像她的說法?
“如果事情沒太嚴重,那就不需要道歉,如果事情太過嚴重,那么道歉也沒用……”黃宇蒼沉道,“康涵,你先回去。”
“孩子歸我,你繼續忙。”康涵這次頭也不回的走到電梯口。
剩下裝忙的職員。
小旻心里總在替瑤軒擔心著,而阿杰卻連表情也在替瑤軒擔心著。

瑤軒大步走進經理室,關上了門。
有些人竟不自禁笑了一下。意思是,原來真的是這樣啊。
有些人則唉哎叫。意思是,為什么呢?
小旻沒發出聲響,卻只是在想,到底是黃經理出軌找上瑤軒,還是瑤軒隨意喜歡一個愛也不愛的男人?還是兩個一拍即合,情到濃時酒也幾分,瑤軒可不會太過矜持,除非她想要矜持。
阿杰的心像是被打了一道麻醉針:“瑤軒真是第三者了嗎?”
小旻笑道:“剛才劇情并沒有透露真相,也許你可以當作瑤軒和黃經理關系真的變很好,以致黃經理的太太過于敏感而憤怒,又或者,可能瑤軒在幫黃經理做一些決定,譬如是不是真要考慮離婚之類的,你也知道瑤軒總愛做一些夸張的事。”
阿杰搖頭:“瑤軒不會是那種女孩子。”
小旻只是笑了笑。

他了解瑤軒。真的。非常。
他非常了解瑤軒心里想的是什么。
沒錯,她的個性真和他合不來,可身為好朋友的他,是真的該提醒瑤軒不要玩火。做人情婦還是別人婚姻的破壞者,這是造孽。
他寄了封短信給她,約她下班之後一同晚餐。
她回復:Ok。

2010年4月11日星期日

第七章

哭,她不是沒哭過。
這個男人,讓她明白什么叫做難違天意。
也就從那天認了哥哥,笑嘻嘻吃了大餐的那個晚上,瑤軒睡不著覺。
她坐在沒開燈的客廳沙發上。
此時,樓梯響起腳步聲。
是阿達。她多想不顧一切向前抱住他算了。
“哥。”她苦笑。
“也許父母不在的時候,你叫我作阿達,會讓你不這么難受。”他回笑,“因為我也很想叫你瑤軒,而不是嫻嫻。”

瑤軒有些鼻酸。

“你還記得你以前總愛欺負我,大聲問爸媽我又不是大海,為什么總要叫咸咸……”瑤軒由心笑出來。
“我被帶走的那年,我好像是八歲吧……你才六歲。”回憶,總讓人不自禁看向一個沒有方向的方向,就像如果不這么做就無法勾起回憶一樣。
兩人不著邊際說著一些常話。

“我們發生過關系,應該不會怎樣吧?”瑤軒問。
阿達震住。他沒想過瑤軒會這么問。
“不止一次了吧我記得。”瑤軒沒注視他,卻只是看著沙發前的小桌子。
阿達坐在與瑤軒坐著的沙發呈九十度的另一個沙發上,驚魂未定。
“還好,你總有做安全措施。”瑤軒笑了出來。
阿達看著瑤軒,他不懂該不該笑出來。
當然,他也不覺得該笑。

氣氛,冷僵得可怕。

“對不起,瑤軒。”阿達,不,應該是恢復張家長子身份的張耀航,他說。
“沒關系……阿達。”瑤軒沒有收起笑容。這句話,似乎在揮別那個她很愛的他。
他不舍她,可必須還是對她說一句他不想講的話。

“再見……瑤軒。”
她也回答:“再見,阿達。”

盡管兩人都在眼前。
盡管日後還是可以見面,甚至是天天都會見面。
這句道別,應該在等著父母回來時候說出來。
可是,那時候兩個人都沒勇氣。

“對著愛情說再見,很痛吧,你的心。”黃經理的鼻子在瑤軒的臉龐和頸項間不斷游移。雖然這么忙,黃經理還是可以安撫著她。

記得,說了再見之後,他便回到樓上。
她也回到房間。
隔天,兩人真就兄妹相稱。
她叫他哥哥,他叫她妹妹。沒有名字。

“你真的很像他。”瑤軒笑著對黃經理說,“就連鼻息的頻率也很像。”
說罷,舌頭也就迎合黃經理嘴唇的吸引。
身體不自然的扭動,配合車子里各個限制。黃經理熟絡的脫下女生最后防護,下半身就這么規律的前后搖擺。

醒了。
第二天。
她身邊躺著滿身酒氣的黃經理。兩人都一絲不掛。
“你應該醒了,不用不好意思。”瑤軒沒在尷尬。她走到廚房里,打開冰箱拿出兩條濕毛巾。一條遞給扮睡的黃經理,另一條則給自己抹臉。
舒服。
“對不起瑤軒,我……”黃經理不曉得如何做反應。他睜開雙眼,正面看到的鏡子可顯露自己的愧疚和慌張。
“你是真的覺得對不起我,還是對不起自己,抑或是對不起你太太?”瑤軒此時才穿起睡袍。今天可沒上班,她才不想那么急著刷牙洗臉。
“都對不起……我昨晚真的喝太多,更覺得……覺得…”黃經理看著瑤軒,他很氣,為什么瑤軒兜著一副坦然?
他可是昨晚與她發生關系的人啊,怎么她不哭不鬧,或是在床上繼續纏綿??

“覺得什么?”瑤軒昨晚來不及卸妝,現在的臉色有些不大好。
“我想要安撫你。”黃經理沒打算撒謊。
“男人的通病,都覺得柔弱的女生需要這種安撫。”瑤軒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答案。
“瑤軒,你能原諒……”黃經理仍想接下去,瑤軒卻開了口:“黃經理,我不是普通的女子,我也知道你不是普通的男人,和我說話你不用想太多。”
黃經理看著瑤軒認真的笑容,心里可是一陣揪。
“在你眼里可能我真的是一個愛搞婚外情的壞男人了吧。”黃經理頹喪地說。
“在你眼里也許我也是一個浪蕩無恥的爛女人吧。”瑤軒笑著接腔。

沉默。冷氣的關系,兩人間剩下冷淡的氛圍。
“以後你叫我阿蒼,在你找到你要找的男人之前,我會一直陪你吃飯逛街,甚至你要我花錢還是花時間陪你都行。”黃經理淡笑。
“包二奶的意思嗎?”瑤軒看著平時不茍言笑的黃經理,此時透出一股很吸引人的笑容,眉宇間更是少見的迷人。
黃經理今年大概四十幾歲,有了兩個分別七歲和五歲的孩子。
“你介意嗎?”黃宇蒼看著眼前不過二十幾歲,可外表和內涵有著太大反差的瑤軒,他相信瑤軒不會拒絕。

“你記得你說過愛的程度嗎?”瑤軒有些挑釁地詭笑。
“記得。”他不覺得有什么好奇怪。
“那我和你之間愛的程度是多少?”瑤軒早上起來,聲音總是特別有磁性,也特別的好聽。
“有一種愛的程度,叫作靈魂相扣。”黃宇蒼笑著說。
兩個人的靈魂緊緊相扣,這種說法非常保險。
這表示兩人可以成為靈魂伴侶,也可以愛得若即若離。
不粘手,卻可以笑著纏綿。
“如果我答應,那么我就很賤;如果我不答應,那么昨晚的配合而今天卻那么矜持,那也是一種賤。”瑤軒說,“不如這樣,我來問你。”
“你愿不愿意陪我,當我還找不到更適合的男朋友?”瑤軒眨了一下眼睛。
黃宇蒼點頭,笑了。
瑤軒也笑了。

盡管,兩個人好像很有默契地承認彼此可以占據自己,可是回到了辦公室,卻依是上司和下屬的身份。
本來,瑤軒的工作范疇就不大需要每天服侍黃經理。她只需要向主任呈報就行了。
而黃經理,也不大搭理在pantry和同事打交道的瑤軒。
只是一個禮貌性的微笑。

兩人的默契,更顯得非常有默契。
因為他們都覺得對方竟然有些像自己。
對一些事物總是漠不關心,卻像是把玩玩具一樣覺得刺激。最巧妙的是,對方竟然和自己行徑是一模一樣。要是對象是別人,可能會以為自己變得無情。
沒有溝通過,兩人竟然都是這樣處理。
瑤軒笑了。她深深覺得黃經理之前一定是類似她這般性格。
到底是什么改變了他?
她有許多時間可以好好探索一下,這個奇特的男人。

第六章

搖晃著酒杯,瑤軒釋放一道迷離的眼神:“你還真像他啊黃經理。”
黃經理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
“介意告訴我,你和那個他的故事嗎?”黃經理緩緩地說。
曾經滄海,黃經理曾經愛得深,也曾經愛得隨便,他很好奇別人的愛情,尤其是這個這么奇特的女子。
“他曾經告訴我,愛沒有錯,愛不對的人也沒有錯。”瑤軒酒量很好,可她卻喜愛頹廢地喝酒。如果連喝酒都這么精神奕奕,那么酒的意義何在?
“他說,我們應該早一些碰面,至少愛得不可自拔,那么我們可以愛得更轟轟烈烈,更體無完膚。”瑤軒盯視著酒杯里,反射的自己,“他也說,我們應該晚一點碰面,至少在知道對方其實是兄妹之后,那么就不會卷進愛的潮浪。”

“他是你哥哥?”黃經理愕住。
“我恨拐帶我哥哥的人,他不但把我哥哥弄得別個樣子別個姓名,甚至還讓他成為堅毅又好看的扒手,我也不會被他迷上。”瑤軒想起以前天真的自己,不是緬懷地尷尬,而是厭惡的可恨。
“你怎么知道他是你哥哥?”黃經理淡淡地問。
“家里的擺設讓他感到很熟悉,和我在床上翻云覆雨之後,在我房間里看到他很小時候送過我的撲滿,一個他自己制作的撲滿。”他不會認不得。
瑤軒慘笑。

“記得我們很要好的時候,說過要一起筑個好家庭,我做個小女人,他要在外面跑業務也好、偷呃拐騙都好。”記得那時候他不務正業,自己卻是一個念著大學的人。
“不要,我不要你做小女人,我們要好好為未來日子努力,好好的互相疼愛對方,還有未來的孩子……”就在床上笑著用力的時候,他的甜言蜜語讓她非常感動。
他不像其他男人一樣獨裁和專制,反而顯露溫柔而體貼的一面。他了解她,她不是那種想要待在家里無所事事的人。
“我要告訴你父母,我會承諾你余生的幸福。”汗水,摻雜瑤軒的淚水。感動的淚水。
當時的瑤軒已經很堅強,她是家里唯一的長女。
可是,她也同時很天真。
當她走入沖涼房,再走出沖涼房,她看見他一臉僵硬。
她只披了一件毛巾,而他卻依然赤裸。
“瑤軒,你不是應該叫瑤嫻嗎?”他苦著臉。
“你怎么知道?”瑤軒有些錯愕,“我爸爸說『嫻』字對我的命不好,所以改了,不過念法也差不多啊。”

“我也忘了,我也姓張。”他還是苦著臉,卻露出自嘲的慘笑。
“你不是姓李嗎?李康達不是嗎?”瑤軒走到衣櫥前要換上普通T恤。
“我真名是張耀航。”他說。

瑤軒只穿上T恤,下身還未穿上。
卻靜止了拿起褲子的動作。
“別開玩笑,我哥哥樣子和你一點都不一樣。”瑤軒苦笑。
“我整過容,甚至換了名字,可我竟然認不得回家的路,認不得你的樣子。”他的笑,讓誰看了都會覺得難受。
“你說……什么?”瑤軒意識早已模糊。
“我真的愛上了你……”他不敢抬頭。
接著,說了那番,讓瑤軒記到現在的話語。
不對的時間會阻礙一段愛情。

“不關時間的問題吧?兄妹哪能相愛?”黃經理不解。
“他說,如果相遇得早,那么愛情的時間積累會讓我們勇敢地跨越所有障礙,就算跑到國外也無所謂。”瑤軒輕說,“可是,我們就是卡在不能不分手的時段。”
他選擇當她的哥哥。
瑤軒也樂得讓哥哥重拾失去的天倫之樂。
當他們規規矩矩坐在客廳等著父母回來,那段空白得可怕的距離感,頓時讓兩人難受、難過。
“你就是瑤軒的男朋友啊?”媽媽第一眼先看瑤軒,接著便把注意力都投在這個頗有男子氣概的男子身上。
就連爸爸也一旁贊賞女兒有眼光,雖然還不知道內涵有多好,可整潔和禮貌卻騙不了人。
他挺腰直背,向兩個老人家笑著點頭。“爸、媽。”
兩個老人家還在一陣尷尬,心想這么稱呼也太快了吧?
“媽、爸,我騙了你們,他不是我男朋友。”瑤軒笑著說,“他是我哥哥、你們的兒子。”
接著是喜極而泣的擁抱,對之前遭遇說得淚流滿面,瑤軒都心不在焉。
她要接受眼前這個男人以後不能一起共眠,不能一起擁抱討論未來。

“為什么不堅持這段愛情?”黃經理問。瑤軒不應該是那種會在意別人眼光的女孩。
“如果愛得那么辛苦,和不愛得那么辛苦,都很難受,那么,就不要否決掉可以治好難受的方法,譬如認識一個更好的人。”瑤軒說。
“他找到了,我很祝福他。”瑤軒向調酒師要了第二杯。
“雖然我還沒有,也可能不讓自己會有。”

這次,她終于哭了。

2010年2月12日星期五

第五章

其他同事都回去了,剩兩個男人躲在一間酒吧里的一角喝酒。
雖說他們是年輕人,可他們比較喜歡這樣,勝于在舞池里跳舞。

“乾杯~”小旻酒量比較好。
除了瑤軒會對阿傑偶爾關心寒暄以外,就屬小旻常和他講話。要知道瑤軒很特別,阿傑也不普通。小旻最喜歡值得好奇的事。
所以,兩人變成朋友其實也不太難。
“你擔心瑤軒啊?”小旻看著阿傑表情,調侃地說。
“啊?”阿傑有些失神,這反應讓小旻笑得很大聲。阿傑怒瞪小旻,理所當然地說:“當然擔心啊,聽說黃經理常有婚外情呢……”
“你放心,瑤軒不想要的東西,你送給她她也不會要,可如果她決定要的東西,那么你說什么也沒有用……”小旻大剌剌地說,“再說,黃經理一表人才啊,四十歲卻還那么風韻猶存,瑤軒喜歡他也沒什么不可啊……”“什么風韻猶存?黃經理是男人耶!”小旻的幽默,阿傑一向聽不懂。
不過,對于瑤軒,小旻說得也沒錯。

“瑤軒是女生誒,要是有些什么事,那怎么辦?”阿傑還是有些擔心。“你和瑤軒這么好,難道真不為她擔心?要是黃經理對瑤軒做了什么,那該怎么辦?”
“你喜歡瑤軒的話,剛才就不應該讓她陪黃經理吃飯去。”小旻冷笑。
“我哪有什么喜歡?只是我覺得朋友遇到這樣子的事,也需要我們關心啊。”阿傑呿小旻。
“聽我說阿傑,那么剛才為什么你讓瑤軒陪黃經理吃飯去?”小旻有些不耐煩。“就老板請下屬吃飯而已,我覺得也很正常吧……”阿傑也沒多加思慮,就說出本來的想法。
“這就對啊。”小旻嘆氣搖頭,“不用想太多。”
“小旻啊。”阿傑輕聲問,“你很了解瑤軒嗎?”

小旻此時手機響起。“等一下。”他對著阿傑笑,便接起手機。
“是你!?”小旻對于電話里的那把聲音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對,是我,怎么了?受寵若驚嗎?”對方有些笑意。
“當然,去了國外那么久了才曉得回來啊?”小旻的好朋友吧,阿傑心里想。
小旻可真好人緣,似乎他與生俱來的魅力促使所致。
阿傑雖說人緣也不差,可發現還是別人有些話題插不上話。可能是他有些遲鈍的關系。小旻可是說話很了不起的人。
“對吧,明天見個面咯,嗯,是嗎?呵呵……”小旻完全投入在這段對話當中。

阿傑有些無趣,把玩杯子,再環視四周。
寂寞的,默默對焦在酒杯上。有些瘋狂的,則已是在舞池里發泄。
說不出的心酸嗎?
記得進入這間公司不到兩個月,之前打散工總覺得沒有安全感,現在這份工作卻又嫌太無聊了,一點挑戰性也沒有。他多次向公司說要出外見客戶,就好像小旻這樣。不過,上司總一再拒絕,理由是他還太嫩,需接受公司訓練才行。問說如何接受訓練,上司又說暫時還比較缺乏內部文書處理的員工,所以短期內不會有什么訓練課程。
阿傑當然知道,上司是覺得他說話總不太靈光的關系。還有,他只有普通diploma的文憑,比同儕遜色一籌。他想,要是真有什么訓練,也未必讓他加入。
人比人總是氣死人。

“OK OK,就明天見……對了,你怎么會有我號碼?是嗎?我沒換過啊?”小旻總是滔滔不絕。有多好的關系啊?怎么這么熱情?
自己似乎也沒這么談得來的朋友。所以,會不會因為這樣,才覺得有瑤軒和小旻這兩個這么投契的朋友是非常慶幸的事?導致他會不會過于關心瑤軒?別人吩咐買早餐,他總是替瑤軒多買一個冰淇淋。他聽說過她喜歡吃麥當勞的冰淇淋。
這是喜歡嗎?可他不也常替小旻買電話卡?是那種不用小旻交待就會每星期買一次的熱心呢。他喜歡小旻啊?他突然由衷笑出來。
“你笑什么?”小旻終于掛了電話,看著阿傑莫名其妙的笑聲。
“講完咯?好朋友啊?”似乎是個無聊透頂的問題。
“對啊,之前還一陣子煩我,問我要不要去外國深造,說什么他公司給他機會去游學,回來之后讓他當新雜志的總編輯。”喝了一口啤酒,“他那時候很為難,因為他怕公司信口開河,更怕外國生活很難適應,到時候兩邊不到岸可就受苦了。”
“結果他還是去了,是你給他信心的吧?”阿傑打嗝。
“我說,你沒家人又沒情人,孤身寡人到外國怕什么,反正去到最壞的結果不就是在外國捱面包?有什么事我肯定飛奔過去救他。”小旻記得兩年前那么信誓旦旦,不覺笑了出來。那時候自己是誰,何德何能跑到國外去救人?
“要是我聽到這一席話,我也會被激勵。”阿傑早就知道小旻的說服力多高。

“所以他一回來就馬上找我了,呵呵…有時候無心插柳也會柳成蔭啊……”小旻有些醉了。“你隨便說出口的嗎?”阿傑錯愕。“很難講,有時候人很喜歡聽善意的話,可最后到底有沒有履行,又好像不太重要……”小旻含糊地說。
“怎么這樣啊?不是應該以誠待人啊?”阿傑哭笑不得。
“誠心祝福就好了,誠心不代表承諾的意思。”小旻自己那套理論,不遜于瑤軒的風范。真糟糕,怎么他認識的都是這種人?

2010年2月9日星期二

第四章

“反正我說過,沒有就是沒有。”黃經理放下電話,不敢正視坐在眼前的瑤軒。
“黃經理,這里要你看一下然后簽名,等著拿去庶務部。”瑤軒拿著一份文具訂購單,既要黃經理填上所需的文具,也順便作最后一位簽署證明表示通過。
“瑤軒,待會兒你有約人嗎?”黃經理問著瑤軒。
“阿傑說他可以送我回家,今天我沒開車。”瑤軒說。
“那我載你吧,陪我吃頓飯好嗎?”黃經理有四十幾歲,對瑤軒來說,大概屬于叔叔輩份。瑤軒不覺有什么不妥,陪上司吃飯,不見得有多不好。
“可以啊。”瑤軒點頭。經黃經理簽名之后,瑤軒便走出經理室。

“那我先走咯。”阿傑和小旻都是那么精神奕奕。這難怪,市場部需要的是這樣熱情奔放的活躍分子。不過阿傑比小旻多一個長處,就是會替人著想。“有什么事記得打給我。”阿傑細聲吩咐。而小旻,則大剌剌跑到電梯口去:“阿傑快點啦,大家都在等你了。”
“這種人也喜歡過我?”瑤軒嘆了一口氣,卻不自覺笑了起來。小旻是典型的金牛座大男孩,有些事他總是不懂得照顧,譬如對女孩的關心。至于阿傑,卻是非常水瓶座,他可以很照顧每個人,卻同時也會忽略自己這么做的緣由是什么。

終于,同事們都離開了。
“瑤軒,可以了嗎?”黃經理走出經理室。
“好了。”瑤軒提起包包,就這么慢步走到電梯口,與黃經理并肩。
“上次雪莉有聽到我和太太吵嘴,結果她有安慰我。”黃經理說。顯然,是對著瑤軒說。“嗯。”瑤軒沒有延伸。“你怎么都不問我發生什么事?”黃經理繼續問。“沒太嚴重的話,你不會需要任何人的安慰,而如果事情去到非常嚴重,安慰也沒什么意義。”瑤軒輕輕地笑。“這就是你的哲理嗎?坊間所說的瑤軒哲理嗎?”黃經理微笑。
“對,可能以后會像劉墉他們那樣出書告誡人們吧。”瑤軒笑著說。“是激勵人們吧?別亂說話誒。”黃經理嘿嘿地笑。“看來你不太需要我的安慰吧。”瑤軒看著黃經理的輕松表情。“我聽說你是善解人意的女孩,所以想看看你會不會能開導我。”黃經理和瑤軒一同走入電梯。
“有什么是不吃的嗎?”黃經理問。“都吃。”瑤軒答。
“你怎么告訴阿傑說你不用他載你回去?”黃經理問。“就說黃經理要和我晚餐,不用他載我了。”瑤軒答。“你這么無所謂嗎?”黃經理疑惑地問。“有什么好所謂的?一頓晚餐能吃出什么東西?”瑤軒不解。“你不知道辦公室謠言的恐怖。”黃經理嘆了一口氣。“就是因為人人太無聊,所以才會把這種事掛在嘴上,試問就算我真的和黃經理你怎樣,那對任何人來說又會怎么樣?”瑤軒笑著問。
電梯口打開。兩人走進Parking Lot。
“可嘴巴總長在別人臉上,要怎么說都管不了,可往往被傷害的人卻不能視若無睹。”黃經理深刻體會。他太太常懷疑他外遇鬼混,無論他一再澄清,他太太總會聽得閑言閑語而想得太多。
“我不是說別人太無聊嗎?就讓他們不無聊就好了。”瑤軒輕輕地說。
兩人緩緩來到黃經理的車前。
“一語道破,瑤軒你真厲害。”黃經理恍然大悟,大概心里也有了個譜怎么讓人不無聊,譬如讓他太太參與一些活動和課程,甚至多讓她來公司。
瑤軒對于黃經理的贊美也只是笑笑,便隨著黃經理上車。

“你一定沒有男朋友。”黃經理說得斬釘截鐵。
“你猜對了。”瑤軒溫柔地笑說。
“你這么古怪,任何男人對你都應該又愛又恨。”黃經理笑道。
“怎么才叫愛過?”突然,瑤軒像若有所思般收起笑容。
黃經理也曾是性情中人,對于女孩們喜歡問的問題,早就回答好幾遍了。他淡淡地說:“任何情感都是愛,差別在于程度。”
有些人會愛得轟轟烈烈,一旦回歸平靜,他會覺得這段愛火已經熄滅。
有些人會愛得體無完膚,因為他覺得愛情就是需要犧牲和成全。
有些人會愛得非常自私,他會覺得愛情就是需要他的安排。

“真好聽,一旦覺得對方愛得不夠,還是自己愛得對方不夠,就可以推說是愛的程度問題。”瑤軒的聲音有些顫抖。黃經理大概可以猜出來,這女孩受過一些傷。
“你經歷過什么嗎?”若是平常時候,若是別人,黃經理肯定不會問這個問題。不過這次對象是瑤軒,一個很讓人好奇的女孩。
“他曾經告訴我,愛沒有錯,愛不對的人,其实也沒有錯。”瑤軒淡淡的笑。

2010年2月8日星期一

第三章

“喂,軒軒?”
“嗯。” 不看號碼接受通話,一直都是瑤軒的壞習慣。所以她總會花個幾秒時間猜想對方是誰。偶爾弄不清楚是誰,再看看號碼,才醒覺這通電話似乎不該接起。不過,她不希望改掉這個習慣。瑤軒并不擅長堅持某一些不重要的矜持。所幸,這通電話不算不該接起。
“方便講話嗎?想約你來Midvalley下午茶呢。”
“可以啊,今天沒上班,還在想要不要外出。”
一個人住的房子,嫌大了些。瑤軒把雙人床擺在呈九十度的角落,而電視機的位置就在客廳正中央。電視機正前面是睡床,而左邊則是沙發,中間擺放電視機的小櫥柜可以旋轉移動,方便主人自由想坐在哪里看電視都可以。
這理想的擺設模式有些奇怪。不過,她是瑤軒。

“吃個早餐怎樣?我剛起床,想找人陪我吃。”瑤軒開了擴音器,一邊洗臉一邊對著電話里頭的她說話。“你還沒吃早餐?現在都十二點了耶。”對方有些譏諷地大笑。“對我來說是早餐的話,那么它就是早餐。”抹干了臉,她從洗手間走到那間沒有床的衣櫥房。
“對對對,你贏了。我現在陪老公看衣服,大概十五分鐘後他會先走,本來我打算自己一個去看電影,看來也不用了。”隨著就是一陣笑聲。“又一個人看電影……”瑤軒選著待會兒出門的衣服。
“反正我這里等著你,你到了再打給我。”
“嗯。”

花了一些時間找泊車位,瑤軒到Midvalley已經快兩點了。
“我到了,現在在一樓。”瑤軒被廣場中央展示的化妝品吸引過去而停下腳步。
“你又亂買東西了。”電話里的女人大概早猜到瑤軒會在這里看化妝品,而預先在這里附近走走。“唉,我想滿足一下看看的欲望都不行。”瑤軒苦著嘴臉。
“比我還強悍的女人,不用裝可憐。”女人不吃這一招。
“是了,我要去看看那最新出的包包,你陪我去。”瑤軒牽著女人的手臂。女人笑罵:“你不是要吃早餐的嗎!?”“別這樣啦小芹……”瑤軒撒嬌。“沒用沒用……我也餓了,先吃再說。”她把瑤軒拉著找餐館。

“這就是你替老公買的衣服啊?”瑤軒拿起購物袋,開始翻看里面的衣服。
有T-恤,有長褲,有恤衫。“他什么時候開始喜歡紅色系列的衣服?”瑤軒收起來,微微笑著問。“他最近沒找你嗎?他最近迷上算命,流年說他最近適宜紅色,他剛選的都是紅色橙色類。”小芹苦笑搖頭。
“最近他也真沒找我了,是新婚關系嗎?還是你使了什么法子讓他把持得住?”瑤軒笑著說。“大概是工作忙,他上司很器重他呢。”點了一碟炒飯,小芹開始吃了起來。反觀瑤軒,對著炒面細嚼慢咽。“你的吃相真豪爽。”瑤軒酸一下小芹。“這當然,如果我小氣,我們也不會坐在同一桌。”小芹不以為然。
任誰都沒有小芹這般肚量。
又或者說,是小芹太奇怪了。
哪有人能接受新婚丈夫在婚宴當晚和自己非常熟的人鬼混?
還能那么從容不迫上前撿回老公?
能不破口大罵?
能不揪心痛哭?

“他又不是只有你,如果我要生氣,我也不會和他共渡余生。”小芹吃相頗像小孩子。“你真的很愛他?”瑤軒問。“不關愛不愛了,而是習慣不習慣。”小芹習慣依賴老公,當然她曾經非常怨恨他的花心,更非常氣憤他的背叛。
不過,她的老公也蠻會做人,就是在外偷吃從不招惹回家。
小芹永遠都是他最深愛的女人。這,對小芹來說已經足夠了。
“世界沒有完美的人,我寧可他多心訓練浪漫,而不希望他會是一個無處發泄情欲而對我施暴。”小芹的理論比瑤軒更荒謬。
當然,見仁見智,小芹詭笑:“你也不錯啊,吃得這么慢條斯理,和那天的態度完全一樣。”

“你知道我從來不會對任何事情緊張,反正最壞的局面就是你刮我一巴掌,又或者從此就決裂絕交。”瑤軒連喝果汁也很溫和。
“意思是你早有心理準備賠上我們的關係哦?”小芹皺眉。
“應該說,我就是那么不負責任,我沒想過我們會不會絕交,更沒有想過這件事你會不會遲早知道,我就是順著我喜歡的心情而去過每一天的生活,你知道的。”瑤軒沒搭理小芹的佯怒。
“那天的我算是非常生氣了,哪能在結婚那晚讓他走失的?”小芹喝著冰咖啡說。
“你怎么會知道是我?”瑤軒問。
“在車里我還沒睡呢。”小芹說。

2010年2月7日星期日

第二章

“瑤軒,你昨天竟然沒有交上W-38副本給黃經理?”回到公司,上任不久的上司李主任就對著瑤軒板起臉孔,“你可知道黃經理不喜歡別人逾期交上文件?”
“是的主任,我這就去交。”瑤軒有些大意,不過她總認為事情永遠沒有最壞的一天。倘若有了,也代表事情壞到不可收拾了。
“黃經理。”敲敲門,瑤軒等著黃經理允許開門。

“進來。”黃經理有些狼狽地看著瑤軒,電話里的太太讓他快要窒息了。
“W-38副本我就放在這里了。”瑤軒輕輕說著,微笑點頭,示意不打擾黃經理的談話。
可總是有些不該聽的話讓她聽見了。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可以問劉秘書……你那么不信任我那還要我講什么?我…你先聽我說,有什么事我回來再談,就這樣。”就這樣掛了電話。語氣雖然沒有高昂,不過很顯然黃經理只是壓抑氣憤,他必須在在下屬面前表現出冷靜睿智。
瑤軒也沒什么理會,反正事不關己,也就很輕盈地踏步離開經理室。
“瑤軒。”黃經理叫住瑤軒,“下次別再遲交文件了,雖說只是交副本,但我還是要整理了才能向財政部那里交待,你遲交對誰都不好。”
“是。”瑤軒回頭向黃經理點頭。也不說對不起。黃經理也沒怎樣,只是繼續審核文件工作。
她總認為事情沒去到最嚴重程度,自不必道歉。
而事情去到最最嚴重時候,那也沒有道歉的需要了。
多余的客套話不會討喜。

“可人人總愛聽好話啊。”小旻總是說。他可是公司里出色的市場部精英,非常得上司們的器重。
“需要努力而得來的成功,那是理所當然而不值得慶幸,相反如果不努力就可以升遷加薪,我認為那才需要掌聲。”瑤軒笑著說。小旻常常受不了她那諷刺味兒非常重的蔑視,雖說他偶爾覺得她的話也蠻有道理。
“不說努力不努力,先說場面客套話,我總認為人非常需要精神上的贊賞。”小旻不習慣說累,對于瑤軒的歪理,他顯得精神勃勃。“我贊同,可我不覺得,別人有這般需要,則有必要讓我去滿足他們的需要。”瑤軒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在公司pantry里慢慢喝著濃茶。
“幸好你是負責文書和策劃,否則肯定得罪不少客戶。”小旻碎碎地念。他非常想知道為什么瑤軒這般個性會選擇Marketing。“我喜歡看別人的反應,非常著迷,不過我不喜歡去迎合,反正Marketing最終的目的是要讓客戶滿意于我們的服務,而不是我們服務到他們滿意。”瑤軒微笑。
說得那么頭頭是道,這魅力倒讓小旻非常著迷。

曾濃烈展開追求,不過瑤軒卻不給任何機會。她愛誰,她從不認為她自己知道。
“你愛過人嗎?沒愛過怎么知道什么是愛?你敢說你第一次說我愛你,真的弄懂什么是愛嗎?你能確定嗎?既不能,那么談什么愛?喜歡的一種?上癮的一種?還是習慣性依賴的一種?”瑤軒沒讓拿住一大束玫瑰的小旻說話的機會。三言兩語,就讓小旻背後一陣發冷。
“曾經喜歡過你,我還真慶幸我回頭是岸。”小旻笑嘻嘻地說。
“不是戀人,可總是朋友,為什么身為朋友的你會不提醒我交上W-38副本。”回到座位上,正眼也不瞧那位總是滿面春風的小旻。
“我閑空哦?昨晚我還要去見陳老闆和陸先生,我回到家都已經三點多了,誰還理你有沒有交什么文件啊?”小旻打了哈欠,“再說,憑你的幾句話會搞不定主任和經理?我鐘志旻望塵莫及呢。”
“最好是。”瑤軒瞥了小旻一眼,“別讓我知道你昨晚又去喝酒,還裝什么見客戶。”“你少管家婆!”小旻哼一聲。
“很好聊天是不是?”李主任經過時對著他倆吼了一聲。“對不起!”小旻手忙腳亂地抓起桌上文件往公事包里塞,趕緊裝忙去見客戶。
“瑤軒,不要讓我知道你再有漏東漏西。”邊說就邊回到他辦公室去。
“嗯。”瑤軒埋頭苦干。

“別管他,這主任狐假虎威,好像有多正經,不過是個草包子什么都不會。”阿福細聲對瑤軒說,“我才聽說呢,他是大老闆助手的哥哥,結果就那么進來當了我們市場部主任……”瑤軒輕笑:“我有聽說,那主任只是中學畢業,憑很多年的相關經驗才會當我們的主任。”“對啊,還那么招搖,見人就罵。”嘴碎的蕊蕊憤憤不平。也許是前幾天李主任罵她又弄錯文件,其實是主任自己搞錯,結果受委屈的蕊蕊哭了一整天。

“各位早。”阿傑快步走進公司。剛入公司的他,可是替大家買早餐的跑腿。
“瑤軒,這你的。”遞了最後一份早餐給瑤軒,阿傑終于舒了一口氣,坐下來享受一下漢堡包的滋味。“每次都是快餐,真沒新意。”眾人抱怨,“我們有給錢的耶,你不就買一些其它的嗎?”“將就一下唄,要是其它餐點我還要等更久呢。”阿傑傻笑。
“能這么操累卻不申訴的,就你了阿傑。”瑤軒笑著稱贊阿傑。“是嗎?”阿傑笑得更呆一些,“小旻呢?走啦?”“嗯,他很喜歡出去,是沖業績還是隨意逛我就不太懂了。”瑤軒低聲笑說。

阿傑也知道小旻的脾性,也許瑤軒說得沒錯。“對了,昨晚我看到你呢,你卻不讓我跟你講話,我看你在那里悶了一整晚呢。”阿傑很好奇。“也還好,反正新郎新娘很好看、很開心就好了。”瑤軒說,“你是新郎的朋友啊?”“我媽和新郎是同事,我跟著她去了。”阿傑啃著漢堡包,“那么你呢?新郎還是新娘是你的朋友啊?”“我都認識他們。”瑤軒細細的說。

第一章

婚禮很鋪張,一共三十三桌。
新郎忙著和親友們握手敬酒,而新娘則按捺緊張,跟在新郎旁邊一味傻笑。當然,伴郎和伴娘也一同陪著新人招呼客人。
新郎和新娘的朋友們紛紛找人聊天喝酒,無不把婚宴弄得熱熱鬧鬧。
新人父母更是笑得非常開懷,忙完這一桌的敬酒,就忙著下一桌的干杯,賓客們熱烈回應,一些甚至跑到臺上高聲歡唱。
情緒都十分高漲。
唯獨她坐在一角,靜靜地喝著不會醉的香檳。

宴席總會散去,大家都收拾亢奮的喜悅回家,只剩主人家最後與來賓握手接受祝福。沒有醉的,只剩新郎和新娘。其余被灌酒的都讓沒醉的送走,老人家們也都因為讓人擔心而讓親戚後輩送回家去。
新浪和新娘告別剛剛喧鬧的酒家,拍照留念,也就緩緩回到車上。
“好累。”新娘對著新郎說。這是當然,緊張得什么也沒吃,臉也笑僵,被折騰成這樣不累壞才怪。“阿信他們也太壞了,他們哪能不載送我們回去?”新郎好氣又好笑。“要不要打給他們?”新娘笑得很吃力。他倆是朋友之中最早結婚的一對,朋友們沒什么參與婚宴的經驗,把新人擱在一旁自己先回,是長久以來參加別人宴會常做的事。
兩人也沒動身,就這么癱坐在座位上。
細細品嘗剛剛被祝福的氣氛。
逐漸,疲累。
快樂是必然的,幸福是必然的。
假如她沒敲上他們的車窗。

“阿岳。”她輕輕的喚叫新郎名字。
搖下車窗,疲倦的新郎仔細地看眼前這位女子,“瑤軒……?”
“婚禮很棒,婚宴也很棒。”她笑著說。
“你…你怎么會來?”新郎阿岳趕緊下車。還好,新娘已閉上眼睛昏昏睡去。
她說:“怎么了嗎?”看著阿岳有些驚慌失措,她笑笑說:“放心,我不會打攪你的新婚之夜。”“可是瑤軒,你…”阿岳有些著急,看看新娘,再看看瑤軒。

“這么快就要走了?”瑤軒俯臥躺在床上。
“凌晨還不到家會讓阿芹發現。”阿岳穿上剛剛的新郎西裝,來不及沖涼,剛剛的酒味和香水味也還在。適才回家只顧著讓新娘下車,便假裝接到電話說那群兄弟要找他續攤,根本沒時間沖涼換衣服。
“看你從早忙到晚的,沒想到精力還這么充沛。”瑤軒掀開覆蓋身上的棉被,姣好身材一覽無遺。她隨性地看著這個些匆忙的男人。
“對著你,哪能把持住?”阿岳對著鏡子看看反映的瑤軒,轉過頭對瑤軒傻笑。

“叮咚——”門鈴。
誰會那么早?瑤軒很少朋友,也不會有什么人這么早就上門找她。
奇怪了。
可瑤軒性格更奇怪,她從不為這種事心驚膽怕。
她下了床,輕輕從椅背拿起浴衣穿上,從容地走到玄關開門。
瑤軒的家很有個性,客廳就是她的睡房。

“早。”門外面的女人,一陣好熟悉的香水味。
“是誰這么早?”阿岳已經弄得妥當,準備離開。
看到阿芹的那刻,他實在有些意外。
“可以走了?我還以為要多等一會兒。”阿芹淡笑。也不怎么多說,她便拉著新婚丈夫的臂膀,緩緩走到電梯門口,“快天亮了,要不要去吃早餐?”阿芹問。
“可以啊,去吃點心。”阿岳默默回應。
兩夫婦也沒怎么再看瑤軒,而瑤軒也只是靠在門邊,目送這對新婚夫婦搭著電梯離去。她也沒擺出什么特別的表情。
不過是老婆來撿老公回家。只是這還是第一次面對身份是阿岳新娘的她。
有些不習慣,被看穿某些秘密之後。她總要去習慣。
算了,先吃事後藥要緊。
下次真要記得買套子。